姜珂一开始是打算轻装简行上路的,但这几个月的行程里,粮食,炊具,衣物,摆设,以及各种随行人员的日常用品,加起来也足足达到了十几车的物资。
而且她之前都是国内出差,这次则不同了,是跨国行动,楚国不像秦国这样律法宽松,而是盗匪横行,所以嬴政给姜珂配备了很多护卫随行。
本来按照嬴政的想法是,这次姜珂根本没有必要去楚国,等他掌控秦庭,政权集中时,直接发兵攻楚国让他们主动把韩非和荀子送来即可。
虽然历史上他的确就这么干了。
不过姜珂还是坚持要亲自去请,毕竟按照荀子的性格,强逼他入秦很可能会发生“身在秦营心在齐赵楚”的现象。
请不过来再打。
反正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
姜珂是八月份从咸阳出发的,这个时间正是立秋时节,天气刚开始转凉,不冷也不热,体感温度正好,很适合出行。
她将出行的马车加以改良,改成了电视剧里面那种木制轿车,在车身上安置了木制车厢,外面包有遮风避雨的布制车围,里面放上棉花软垫,虽然还是很颠簸,但是相较她之前坐的立车可舒服多了。
至少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隐私性很好,车帘一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使是四仰八叉地躺在里面吃小零食也没人知道。走出车外,她又是那个仪容严肃,举目庄重的姜长史了。
她在秦国境内的旅途风平浪静,除了路上较为无聊,倒也没发什么别的意外,车队一路行驶到秦国最南边南郡中一个叫做鄢的县城,经过长时间的奔波,车队中已经人困马乏,各个都疲惫不堪了,于是姜珂下令,在此修整三天,养精蓄锐后再出发。
鄢县原本隶属于楚国郢都,楚国战败后被割给秦国,因此此地黔首的言行风俗之间还依稀留有一些楚国的影子。
此地县令对于姜珂她们的到来非常重视,提前数天就将逆旅重新修整了一遍,又亲自带着县丞接待,恨不得脸上都笑出个花来。
他之所以如此热情,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姜珂是咸阳那边的官员,还是大王的心腹,就算县令自己公务清明,没做什么亏心事,乍一见这么大的官,心里还是没底啊。
至于这第二个原因嘛,很简单,他也好奇改良农具,种出亩产数千斤粮食的这位鬼谷子弟子究极是和何性格。
先庄襄王二年,也就是新型农具普及的第一年,那时的鄢县县令还只是一个掌管刑狱的小狱掾,还曾经兴致勃勃地和自己同僚们讨论过姜珂。
当年的他才刚满二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也曾在心中暗自发誓要努力为吏,争取做一个和姜珂一样广施恩惠的官员,最好能被调任咸阳,现在的他已经年过三十,成熟很多,逐渐认清现实,意识到郡守可能是自己这辈子能达到的最高目标。
没想到姜珂居然亲自从咸阳来到了鄢县,他当然激动了。
县令热情的态度不仅仅没在姜珂心里留下好印象,
恰好相反,反而使姜珂开始怀疑他了。()
按照电视剧里的剧情发展,这种满脸殷勤的县令大都不是什么好官,于是她命令章愍仔细去查县令这些年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结果出乎她的意料,这县令居然还真是个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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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珂在鄢县待得这几天,除了刚开始紧盯县令,后面就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鄢县县衙中一位小吏身上了。
这为小吏名为喜,今年二十岁,身材不高,才刚七尺,是鄢县的一位令史,主要负责掌管律令文书和为黔首普法,令史虽然是秦国最基层官吏,但他的职责可不小。
秦国非常重视黔首们的普法行动,试图让每位黔首都能了解法令,商鞅认为,这对黔首和官吏双方都有好处,如果黔首们都能了解秦国的法律条令,就能和官吏之间相互监督,不怕官吏按照自己的私心办案,欺压黔首了。
放眼整个历史上,再也没有哪个朝代能和秦朝一样如此重视普法工作。
地方法官每年都会到御史府去核对一次咸阳最新发布的律令,这些都是对原有的律令新增,删减,或者修改。此时没有互联网等现代化工具,想要发布新的命令,就只能依靠人工抄写文书,然后再一层层地往下传播,这其中不能有丝毫马虎犯错,所以喜的工作就非常重要。
就是这些最基层的小吏相互凝结成了秦国整个天衣无缝的律法体系。
姜珂发现,喜总是很认真地对待每一份文书,每一条律令,和各种形形色色的来访者,最关键是,他的工作没有一次失误,没背错过一次律令,即使再多的公务也从不留到过夜。
“喜,你能将十八种律令全部都背诵下来吗?”
秦国是七国中律令最多的国家,有关于货币的《金布律》,田地耕作的《田律》等共十八种律令,当年姜珂刚到咸阳时,这些律令可把她给折磨了一段时间,直到现在,还没背全呢。
喜点头,准确地说,他不仅背会了,还能熟练应用,姜珂观察了几天他处理公务,不仅工作能力强,态度也好,还很勤勉,但凡有闲暇时间,就读,背,或者抄写律条。
是那种老板最喜欢的下属。
姜珂忍不住感叹道:“喜令史不辞劳苦,恪尽职守,真乃国之栋梁也。”
喜自谦道:“长史过奖了,喜愧不敢当,下吏所做这些不过都是为吏之道的本分罢了。”
姜珂好奇道:“哦?那以你所见,为吏之道究竟是何之道?”
“"吏有五善:一曰忠信敬上,二曰清廉毋谤,三曰举事审当……”
他的回答很有条理,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姜珂越听就越喜欢。
想挖走。
可惜秦律不允许。
喜:“下吏也曾听过很多您的事迹,对您一直心向往之,恕下吏斗胆,敢问姜长史,您认为为官之道应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