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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历2o12年12月21日,这是玛雅预言的世界末日。但实际上,真的到了这一天,却一切如常,地球依然自转。
没有停电,没有停水,电脑依然能上网,手机照旧能通话,上班无疑有公交车和地铁,小偷也绝对活跃在公交线上。大多数人的早餐还是选择经典的豆浆油条,上班第一件事永远是冲咖啡或泡热茶,共和国和小鬼子没有在海外小岛擦枪走火,北高丽和波斯也没选今天进行核爆,并没有生滔天海啸,更没有突降流星,或者山崩地裂、火山喷、大6沉没等种种末日奇观。
不过,在共和国的都,今天却似乎有一点小小的特别。因为从清晨开始,京城的天空就飘落下点点雪花,而且自此一不可收拾,连绵不绝。
临近中午,天气显然还在变糟。越刮越大的北风,把道路、建筑、树木,统统扫进盐粒子一样的雪中。天空则像被一口铁锅扣了个严实,昏黑如夜。而整个城市,也非常少见地在白天亮起了灯。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点亮的车灯已经把京城主要交通道路连成条条火龙。整个城市都变成了停车场,司机们争相从车窗探出头,抢着按响喇叭
“咚”
一辆银色汽车似乎碾压到了什么东西,车头左侧冲天扬起。一瞬间,散热器面罩上某个东西,被映出一道闪亮。
“砰”
车头回落,随着积雪簌簌落下,那道闪光的真面目暴露出来。原来是一个金属车标,标准正圆形上套着个丁字裤,梅赛德斯奔驰。
驾驶仓里的吴律师已经把车停了,他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这下,让他脸上的金边眼镜差点飞走。幸好还有一只镜脚挂在右耳上,才拯救了这支他才刚购置不久,价值万元的万宝龙镜架。
这里是朝阳路附近的一条二百余米长,南北通向的水泥小路。这条路并不宽,仅能容一辆重型货车单向通行。路西,是被蓝色铁皮围挡遮盖起来的建筑工地,今天因风雪暂时歇了工。路东,则是一片覆盖着白雪的荒野高坡。
附近没有一个人,显得格外的空旷静寂。不过事实已经证明了这只是一种表面现象,尤其是被雪装裱过的路面。看上去似乎很平整,但其实雪下除了凹陷就是碎石。
吴律师从脸上摘下歪斜的眼镜擦了擦,重新戴好。他真是想不通,上个月通过这里时,路面还是好好的。可不知为何,今天再来,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地雷区”。
“要早知道,孙子才走这儿。都怪这场雪。”
吴律师咒骂着用手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他不能不恨这场雪。他身负着一个非常重要,又极为隐秘的任务。那就是每周五,他都必须去大运河河畔的“红郡”别墅区,见一个顽固的“老家伙”。
这个任务历来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但他却从来没遇到过今天这样糟的天气。汽车在马路上堵得就跟一串串腊肠似的。结果顶多半小时车程,他今天开了近两小时竟还不到路程的一半。于是在一步一挪的困境中,他想起了这条偏僻的小路。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尤为需要一条通畅道路的时候,老天爷竟把他的后门给堵了,而且做得还那么绝,用雪掩盖住了所有陷阱,干等着他这个倒霉蛋来自投罗网。
吴律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伯爵,时间是1437。他开始在车舱内前张后望,思考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他该掉头返回还是继续前行
要是返回,先得费力把车掉头,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出去,最后还得回到主路上继续堵着。要命的是,主路上万一彻底堵死,什么时候能到“红郡”可就难说了。
可要是继续前行,这条路还有四分之三要走。前方的路况不明,万一后面的路全是这样,那更是倒了血霉。
吴律师抬眼眺望,正前方二百米处,是这条路终点。
他对这里不算陌生,知道这片地区已经全被新兴工地瓜分了,几条旧有道路几乎都被这些工地圈占或切断。这条小路,几年来,一直是附近地区仅剩的一条通往滨河路的捷径。只要能通过那个路口,剩下就是车少人稀的坦途,顶多半小时,他就能到达目的地。
捷径的诱惑,往往会使人的选择盲目乐观。于是,车开始缓慢行进,不过很快,吴律师就后悔了。
才刚刚苦挨过三十米,忽然车轮下再次传出碾碎石块的“喀嚓”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地雷”的突袭。
吴律师心知要坏醋。而就在这时,一个明显的坑洼突然出现在前方。
“咯噔”又他妈中招了。
车子熄了火,吴律师丧气极了。路况不仅没好转,反而是更糟。这使他更加憎恨外面的风雪,因为那雪把陷阱藏得完全不露痕迹,还像苍蝇一阵粘在玻璃上飞舞,遮挡他的视线。
他的确后悔没掉头,可现在这条小路已过一半,回头还不如开过去呢。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依靠雨刷器,就只有小心再小心,连蒙带猜慢慢挪了。
汽车再次动。
吴律师额头布满细汗,眼睛眨也不眨,紧盯车头前的道路。他紧握方向盘的指关节,也因用力而白。形式比他想象的还恶劣,他已经不再担心会不会磨损底盘了,而是怕万一遇着个尖锐点的石块,油箱弄不好就得漏了。
随着一坑一洼的车身起伏,吴律师的心都要吊到嗓子眼了,一阵对冒失的懊悔涌上他的心头。他忍不住诚心祷告车可千万千万不能撂这儿,真耽误了事儿,高总怪罪下来,那后果
没错,他此行就是为高总办事。高总虽不是律所的股东,却是他真正的老板。因为高总就是共和国“招保万鑫”四大房地产公司之一,鑫景集团的总经理。
说起律师,人们常常和高薪联系在一起。但其实除了垄断行业,没有压力不大的职业。
要说决定律师收入的因素,第一是客户,第二是客户,第三还是客户,与业务水平关系并不大。律师如果能够拉到大客户,或者其小客户长成了大客户,几乎都会变成合伙人。反过来说,没有自己客户的合伙人,也还是在给其他合伙人打工。这也就是为什么律师界有个公认的“二八法则”2o的律师做了8o的业务,另外8o的律师做了剩下的2o业务。因此,律师界也同样有人撑着,有人饿着,还有人在半饥半饱中干熬,犹如社会的缩影。
想当初,他与同一律所的蔡智森大律师就是最好的对比。
蔡律师是高总的高中同学。几年前,蔡律师在同学会上见到了高总,随后便借着这层关系在与京城五大律所的竞争中轻易胜出,得到了鑫景集团的长年合同。而已经是律所合伙人的蔡律师,凭借这份合同,不仅一跃晋职为副主任,更从此正式加入到京城屈指可数,年收入过千万的律师行列。
但与之相比,他却活得相当艰辛。虽然他自幼就记忆力惊人,上高中时和同桌打赌,仅4小时就能把字典后各国都全拷贝大脑硬盘里。尽管他仅用了3年就考取了京大法硕的文凭,而且考到英语八级时已经能把牛津词典倒着背。可是正因为没有客户,他却仍然只能成为一名月薪五千元的授薪律师。同样的,就因为没有案源,他也不得不作为蔡律师的附属,为其处理枯燥的日常业务。一直以来,他连做梦都在期盼好运降临,能给他一个像鑫景这样,每年都支付几百万的顶级客户。
不过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蔡律师与高总同去海南渡假,会在游艇上失足落水呢更让人意外的是,高总回来后竟指名见他,还要他接替蔡律师,成为鑫景法务顾问团的席律师。
这可真是天降喜事,傻子才不干。
他当时的确是以为被幸运之神眷顾了,但事情远没表面这么简单。作为代价,高总同时提出了一个特殊条件,要他参与一件既重要又隐秘,绝对不容有失的事情。而他在了解内情后,瞬间就从头到脚冰冷。因为这件事一旦败露或失败,他不仅会丧失律师资格,还得承受牢狱之灾。
在等他答复的高总虽然在微笑,眼神里明显藏着刀。
他不能不屈从。他清楚地记得嘴里全是苦涩的滋味,他自然清楚已经被迫上了贼船。并且他还隐隐有种预感,蔡律师的落水绝不简单。
高总倒是看出了他的勉强,为了打消他的担心,在淡然一笑后,高总竟又说出了一个足以震动半个共和国的名字。
他可万没想到,这个名字居然是一直支持鑫景的幕后势力。
他是律师,所以更清楚在权力面前法律能顶多大用。都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实际上,法律只能除去一些渣渣。除巨虫、大鳄那是异想天开。因此,既然有这个大人物的庇护,那么这件事要冒的风险并不会很大,甚至成功概率会相当高。说到底,老百姓是什么那就是载舟之水,用处就是把船浮起来,让人家在头上漂、游、玩儿。与权势相比,不光是他,这件事里牵扯到的所有人,都不过是芥菜籽大的人物,谁能有选择权
车已经开过了小路的一半,随着车身缓慢的摆动,吴律师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