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能抚平一切。
曾经要死要活,离开对方仿佛要了半条命的人,都慢慢回归到了正轨。
林诗渊被评为优秀教师,做了高一年级的班主任。由于他前一年班上学生都考得好,家长挖空心思将孩子往他班里送。
温琼芳博士入学,开始有了新的学习方向,教学和研究工作继续。
木槿在装修房子。
方园享受生活,照顾孩子。
张朝阳偶尔有些间歇性地想想木槿,其他时候意气风发。
彭光远日进斗金。
各有遗憾,各自向前,没有谁在原地停留。
在那无人角落,或在那酒局过后,在某个睡不着的夜里,他们各用自已的方式,舔着伤口。
第二天,他们又是一群精神的人。
所有人之间,只有木槿活得更苦更累一些,她性格和专业有局限性,她只会做财务,上班占用了她的大部分时间,她没有叶芬芳的勇气和魄力,不敢单枪匹马出去接单抢客户。她不想再到商场去卖牛奶,温琼芳说她是商场大妈,这四字如一根刺,扎在木槿的心底,想起就疼,让木槿好久不能平静。
温琼芳那轻蔑的语气吐出这四个字,轻飘飘地将木槿与林诗渊和她分成了两个阶层。
木槿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这个层次。
这也是木槿虽然还爱着林诗渊,再也不敢去见他找他的原因,她连想都不敢多想这个男人。他和温琼芳才是一个层次的人,自已只不过是过客,偷窥到了其间的一点美好,自已珍之重之的与林诗渊这短暂情缘,其实只是他与温琼芳的日常,那偷来的欢娱只是他们手指缝里漏下的一点光,就这一点光,也让她怀念至今。
年前,林诗渊收到了温琼芳一条很长的短信:“诗渊,我想了许久,我们一路走来不容易,以前我口无遮拦,伤害了你,这段时间,我住在你的宿舍,看到了你在工作中的专注与努力,以及别人给予你的尊重。想想以前,我对你的苛责与伤害,真的想给你说句对不起。对于我们的婚姻,我实在是不舍。我的纠缠,让你厌烦,我也知道。我很抱歉,我是真的想挽留你。夫妻一场,请你给我们半年时间,这半年之内,我不打扰你,半年之后,你若仍想与我离婚,我再不舍,也会放手,给你自由。诗渊,我不是你的仇人,我以前也不知道我是这么的爱你。给你的伤害,真心说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这条短信,林诗渊看到,也会情绪波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流泪,与温琼芳几年婚姻,在婚姻这个围城里,他真的是尽力了。他也是人,一直是别人口中优秀的孩子。可是在婚姻里,他什么也不是,沦落成温琼芳口中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的废物,其中的落差与羞辱,不足为外人道。
家人朋友问起他的近况,林诗渊总会挤出一个笑容,应着:“一切都好。”
若没有木槿,没有见识到木槿有多好,温琼芳的这番话林诗渊可能还会回头。
可是他已经找到了他林诗渊残缺的那一半了啊。那个女子,补全了他的心,他们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华服霓裳,就在那二三十平方的小屋子里,头碰头地在简易桌子上吃着两菜一汤,一人一口啤酒,这人生的烟火味道,让他觉得此生拥有过,一生也值了。
可人都是有贪欲的呀,得到了一时,便想要一世。
和温琼芳在一起的短暂的甜蜜以及后来无尽的压抑,让林诗渊窒息,知道妻子曾与导师的旧事,他仿佛吃了绿头苍蝇,硬生生给吞了下去,却恶心了这么多年。
林诗渊是男人,他哪里没有劣根性,他怎么会不顾忌。他从不翻温琼芳的旧账,那是他的教养,不说是给自已和温留的最后的颜面。
木槿也是已婚女人,但她不一样,她是他林诗渊从别人怀里抢夺回来的宝贝,木槿在林诗渊心中是温琼芳无法比的。
就算温琼芳是真心悔悟,他也不会再为她驻足,就算以后找不回木槿,林诗渊也会为挣脱温琼芳的捆绑而庆幸。
过年了,林诗渊和父母过得很开心,温琼芳同意离婚,有了具体的日期,他多喝了几杯,夜里,他轻轻地叫着木槿的名字:“木槿,不要相信她,你要信我,我一定会来找你。”
木槿没有回去陪爷爷奶奶过年,年前放假,她看到以前装修房子的师傅在朋友圈里发消息找家政工人。
年前,大家都要做清洁,好过年,家政工人一位难求。
为了赚钱,木槿没有多想,现在省下了房租,还有房贷和方园的钱要还。特别是方园,她不能欠方园太久的。
做了家政,木槿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奇葩。做完清洁后,拖好地,为了扣她们几十块人工,那些年轻的男女主人,为显示自已的优越感,会拿纸巾在地上轻轻擦,纸巾不白,就要重新拖地,不然不付钱。房间地上,有几根半截头发丝,必须重新趴地重新捡过;规定四个小时,一个下午,水都不让喝一口,一秒不能停歇……
人们对底层人的恶意是极大的。
为了赚钱,木槿将自已的腰折到了尘埃。
这个世上,她无人可依,她只有靠自已,劳动其实是有贵贱的,木槿已经顾不上了,只要能赚到钱。
放假七天,木槿做了七天家政,赚了三千多块。
世上多的是王子公主的故事,而木槿她只是公主边上的女仆。
除夕木槿到家,累极,她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去煮了一盘饺子,煮熟后,她去调酱油,觉得头有些晕。
木槿放下酱油碟,摸到床边,躺在床上不到两分钟,她便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木槿是饿醒的。
她还没有餐台,还是以前租房子时的简易小桌,天极冷,饺子都冻住了。
木槿笑了笑,用一点油,煎了煎,泡了一壶茶,这就是她的过年饭。
木槿今年没有给爷爷奶奶做年货,她买了肉和菜,她没有时间做,想着天晚了,今天做好,明天给爷爷奶奶送去。
木槿炸了狮子头,红烧肉,卤了许多菜,以前有给爷爷奶奶的,离了张朝阳,她一样也不会少。
木槿做家政,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会戴上手套。
装修期间,木槿忽视了自已。
方园捉住她的粗糙的手,心疼好久,对她说:“木槿,手是女人的第二副面孔,过得再差,咱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拉着大旗,也要做虎皮。走出去可不能让别人小瞧了,特别是那个姓温的女人,看你这样不顾形象,不定怎么笑你。”
这句话,激起了木槿的斗志,虽然都市这么大,她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遇到,但真遇到的时候,木槿不想让自已变成温琼芳口中的大妈。
做着最底层的工作,木槿仍然时刻让自已清爽干净。
不管再经历什么,若有一天,在街头,遇到温琼芳和林诗渊,她希望自已还有气势面对他们,而不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