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早就生好了炭火,上好的銀絲炭,南棲主僕二人被下人迎進去便感到撲面而來的融融暖意。
僵著的身體漸漸回暖。
「奴婢春蟬,見過表小姐。奴婢在廊下候著,若表小姐有要事喚奴婢便是。」面容白淨的丫鬟著一身粉白對襟棉襖,低垂下臉,沒有因為南棲穿著寒酸露出半點探索好奇。
掃眼打量了這方小室,矮小的屏風隔開了裡間外間,側面打通還有一間淨室。雖小,但單內間擺的四盆炭火就比葉府她住的破落小院好上許多。
綠墨扶著南棲去了屏風後頭,伺候著脫下濕透都能掐出水的纏枝披風,再解掉棉裙。水紅色小衣細細的帶子勾在細膩如羊脂玉般的後背。
「小姐,奴婢瞧著住在蘭陵公府比原先好多了,要是能一直留在這就好了。」小丫鬟凍的皸裂的面頰被熏的紅通通,沒忍住說了傻話。
但這卻也是實話,南棲看著解下濕透的外裳正想說些什麼。
外頭卻又傳來聲響:「表小姐,老奴來送薑湯。」
她接過外裳穿上,綠墨得了示意先出去開門迎了人進來。原是在夫人院外伺候的劉婆子見到屏風後頭出來的姑娘下意識放輕了聲音,粗喇的大嗓門唯恐嚇到人。
她是蕭氏家,女兒就在二夫人跟前伺候著。
無意透露出了一點消息,這回二夫人將娘家侄女接進府里就是想來個親上加親。
不說三公子,大房芝蘭玉樹的二公子和四公子還未有婚配。
劉婆子的眼睛軲轆轉著,外院的事雖然清閒但冬天冷夏天熱,她早就想去大廚房待著了。好菜好飯油水還多,每月少貪些也比現在拿的月例多。
兩位表姑娘總不能都嫁給蕭氏,她思及剛剛看見那位容顏清寡頂多算個小家碧玉,再看著眼前這位千嬌百媚,蹙個眉都能瞧出彎彎繞繞惹人疼惜的。
下意識跑偏,認定南棲就是日後要嫁給府裡頭公子做夫人的。
她將托盤交給綠墨,搓了搓手諂媚地笑:「老奴夫家姓劉,表小姐喚老奴劉婆子便是。」即是要討好人,劉婆子便一改憊懶態度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注意到主子乾燥衣裙下尚且還濕著的鞋襪,喜上眉梢沖外頭丫鬟招呼道:「還不快快去打些熱水來,沒瞧見主子這緊著用?」
薑湯辛辣,但裡頭加了足夠的紅糖,佐以桂圓枸杞,似還有淡淡蜂蜜甜香。並不難喝,南棲小口小口飲著,自胸腔百骸流至全身暖融融的。
這會聽見劉婆子的話再看見她面上一改的神情,南棲唇邊勾起一抹笑,放下青瓷纏枝玉碗,軟綿綿的一把嗓子將話說到人心裡去:「多謝劉婆子。」
須臾之間,外頭抬了水來,正好灌滿了一木桶。
南棲身上濕了又干本想忍著過去,如今正好接了劉婆子的示好。
待人退下後,她重解了衣裳沐浴在木桶里,舒服地漂亮的眉眼眯起闔上。
理了理思緒,放鬆了身體,感受暖流包裹。
多日裡的寒氣掐頭去尾走了一半,因為暖和指尖有些微癢,南棲抬手看清柔夷上一點一點紅腫。
綠墨去外頭送了劉婆子回來,拿了巾帕轉進屏風來伺候南棲沐浴卻被她叫著去喝了托盤上另一碗薑湯。
小丫鬟也冷的厲害,一飲而盡感慨道:「富貴人家就是不同,奴婢瞧二夫人跟前奴僕穿的衣裳比大小姐還好,還有這薑湯也不辣嘴了。」
她喝完薑湯疑惑又問道:「不過小姐,奴婢剛剛看見廊下西邊大小姐的屋裡沒有送熱水。這劉婆子怎的待小姐不同?」
南棲將手放回溫水中,溫聲道:「許是她弄錯了人。」
綠墨聽不甚明白卻也沒有再問,摸了摸水溫扶起南棲換上一旁的衣裳。
捏了捏指尖紅腫泛著酸癢疼痛,南棲沒有鬆懈。
下人趨利,這會兒能給她好臉色,知道真相後也能給她下絆子。看來姨母那已經知道了爹爹想把大姐姐嫁入蕭氏的想法了。
她心口像壓了塊石頭,沉沉地喘不上氣來。
她只能在蘭陵公府小住,時候到了便要送往左副都御史床榻上,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與三品大員抗衡。
他們有的是法子讓她屈服,南棲抱著湯婆子的手指用力摁在鏤金花紋上,指尖白的發青。
室內室外一門之隔,裡頭溫暖如春,外頭寒風嘶吼呼嘯。
觀月樓上一閃而過的鶴氅,葉湘怡口中的蘭陵蕭氏二公子。
南棲腦中有些紛亂,這府內不比葉府,她要處處小心,不落把柄。
早在江南興縣就聞蘭陵蕭氏二公子端方雅致,清冷無雙,弱冠不及三年便坐上大理寺一把手位置。位列三法司之一。
眼下,她得尋個位高權重的才能不懼,貌似這蕭二公子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只是,這般朗朗如玉的君子當真是她可憑著這一身媚骨能夠圖謀的嗎?
南棲揉了揉鬢下額角,打定主意在明日宴飲上瞧清人並靠近他。
二夫人從榮安堂回來,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裡,全靠身旁僕婦攙著才走了回來。
喝下一盞茶皺著眉問道:「人可安頓好了?」
在太夫人那被崔氏那陰著心肝的夾槍帶棒嘲諷,太夫人也就看著瞧著不偏不倚實則心全都偏到大房去了。
知道她不是五姓女,嫁進來不磊落,但要不是她老人家兒子喜歡,她就是使勁手段也進不了蕭氏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