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主意。此刻皇帝一话,他们自然飞快跪安告退,由殿中内侍领着出了崇政殿。
“皇兄把几位大人都赶走了,臣弟可更拿不准主意了!”
没了外臣在场,萧璨语气愈亲昵,言语中还颇有些小孩子模样,弄得萧栋无奈摇头。只不过皇帝并未因此生弟弟的气,他自一旁取了份奏折展开,目光随意扫了眼上面的文字,心思却不在奏疏内容上,状似无意说了句:“朕倒是想了个法子。”
萧璨笑问道:“皇兄快说说,臣弟是拿这事没辙了!”
萧栋长舒一口气后抬头看着弟弟说道:“朕让太常寺的人卜了吉日,礼部和宗正寺一同商量着定了大婚的日子。之后赶上拜宗庙的日子与你的生辰是一日,届时朕也会为你加冠赐字。从前任你潇洒玩耍,是想着你年纪还小,如今娶妻成家,也该收收心帮朕分担些政务。”
“皇兄……”
萧璨面露难色,显然是不愿意的,不过这回萧栋态度坚决。他打断弟弟的拒绝,接着说道:“方才礼部尚书和宗正寺卿的话你也听见了,我朝未有亲王正妃再行封爵的旧例,即便是从前的贺王爷,也是先以军功封爵,后入得皇室族谱。那个侯府公子空有一副皮囊,朕无法为他破例。不过嘛……璨弟若是愿大婚后接下御史大夫之位,辅佐为兄,那令雍亲王妃这个弟媳辅佐丈夫,朕还是可以升他为四品御史中丞。”
御史台历来为皇帝亲信,故而御史台上下官员官衔不高,却是朝中清贵。然而前代御史大夫温燕燕是文帝心腹,萧栋与姑母文帝想法不同,是而这六年御史台几乎处于荒废状态,御史台上下官员空有其名,职权远不如文帝朝。御史台官员六品以下由吏部报请天子任免,可六品再往上,便只能有天子亲自选任。萧栋继位后疏远温燕燕所领御史台,自然连带着御史台官员六年再无一人升迁,这也是裴玉戈为官多年官职始终停留在六品侍御史的缘故。
如今温燕燕突然遇害,御史大夫的位子空了出来。这个位子萧栋必是要安排自己最亲信之人去的,殷绰和吏部这几个月倒是拟了不少人选来,可萧栋都没选。空了几个月,等着此时萧璨开口为裴玉戈求恩赏时提了出来。
若比起谁能与天子同心同德,自然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胞弟萧璨。而只有萧璨来做这个位子,才能保证众臣没有怨怼之言。
“皇兄饶了臣弟,这御史台纠百官之恶,正法典朝纲,臣弟最是小心眼了,可做不来这种公正事。”
萧栋一提,萧璨便立刻出言拒绝。他话说得直白,倒也符合雍亲王素来处事性子。自小娇惯的尊贵亲王,又是天子胞弟,除了萧栋谁也不服,早就过惯了恣意张扬的日子。
可统领御史台的御史大夫要的不仅仅是天子心腹,还得明辨是非、公私分明,照萧璨以往的性子确实是做不来的。
然而萧栋早已有了决断。即便没有萧璨请旨赐婚这事,他也已经打算在弟弟加冠成年后让他暂领御史大夫之职,如今不过是找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罢了。至于裴玉戈,萧栋虽不喜欢温燕燕带出来的官员,可一个御史中丞也不过四品官,提了也碍不着他的眼。若裴玉戈成了亲王妃后还学从前温燕燕的做派,那萧栋也方便敲打。历来天子不可随意打杀言官,可敲打自己弟媳,于私…言官史官便管不着了。
这般想着,萧栋自然不许弟弟再推辞,不过他并没有疾言厉色,还是如同小时候一样好言好语哄着,只道:“眼下朝中朕无亲信之人可用,唯有你这个弟弟。你便是不想被政务所累,便先接了这烫手山芋,顶替一段时日,待朕日后寻到可用之人再放你逍遥去便是。”
萧璨却还有些犹豫,又追问道:“那这个暂代要多少时日?若是时日长了,皇兄不如让殷太师帮您挑个人罢!否则臣弟要是管出什么乱子,太师怕是又要像小时候似的寻着机会挤兑臣弟了,没准还打臣弟手板!”
萧栋拿这个古灵精怪的弟弟无奈,摇头笑道:“太师那时是你我兄弟的授业师傅,严厉些倒是有的。打手板都是你小时候的事了,再说那还是因为你这皮猴子整日不安生,又是上树掏鸟蛋、又是跳池塘拔荷花弄得自己一身泥,不得不管教。现在你也要娶亲成家,太师自然不会那么做了,而且有朕护着呢~”
“那……那皇兄能许我不上朝么?寅时不到便要收拾起身,一月里多去几次,臣弟怕自己吃不消。”
萧栋也是拿弟弟无法了,一口气叹了又叹道:“唉…你啊你!你要朕说你什么好?光想着王妃官职低怕人家笑话你,就不怕自己不思进取才要连累妻房被人笑话?”
“这样么?可臣弟真的不想起早…皇兄!御史中丞是四品,以后是不是也要起早上朝?”
萧璨一惊一乍的,身为兄长的萧栋倒是早习惯了,耐着性子解释道:“正四品每月只需逢一、五上朝,不是日日。不过裴玉戈身子骨不好,从前任校书郎时,朕便早已免了他上朝。你若出任御史大夫,合该每月逢一、五、九都来上朝,不过朕瞅你这性子就不是乖乖听话的……也罢!裴玉戈便还是同从前一样,不必来了,你每十日来一次便可。这样总成了吧?”
“多谢皇兄!”从原先每十日有三日要起早上朝变成十日一次,萧璨这会儿才终于乐着答应。不过他马上又问道,“皇兄,臣弟记得御史中丞原该是有两位,若王妃顶了位子,岂不是只剩下一个辅佐臣弟了?”
“放心,朕既然让你领了这差事,便不会累着自己的宝贝弟弟。正巧前些日子太师荐了可用之人,原先的御史中丞朕另派他职便是,让这人辅佐你。省得弟媳那身子骨熬不住,经不住你折腾,日后若有不解之处,你尽管去问他就是。”
“还是皇兄疼臣弟。”
萧璨已将情况都问清楚,又见萧栋已有万全安排,便不再多问什么。兄弟俩又闲谈片刻,不过聊的与朝政无关,萧栋也知道胞弟最讨厌麻烦与规矩,便只同他说起近一年来的见闻,不过没有留下弟弟用膳,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命大太监赵园把萧璨好好送出宫去。
御桌前的天子神情有些疲惫,他两指请捏了捏眉心,垂眸回忆着萧璨诉说山川江海时神采飞扬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羡慕。和自小洒脱随性的弟弟不同,萧栋身为长兄,肩上总是多了几分责任。后来母妃父王相继过世,被姑母接入宫中、之后立为太子,他肩上的重担只增不减,注定不可能如萧璨那样随性自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羡慕是有,嫉妒却无半分,比起旁的,萧栋更想守护弟弟刚刚的笑容。
天子眼中的脆弱和柔软只闪现了片刻,便收起了面对弟弟时的温柔,表情也冷了下来。坐在空荡荡的宫殿之中,他突然扬声道:“让太师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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