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缵所在的二总队三分队素来以学员成绩卓越著称,也素以管理严格著称。这个分队的学员以张缵和张耀武为核心,做起作业来,正确率出奇地高,练起功夫来简直不要命。何分队长一说起他的学员,就会赞不绝口。一遇到别的分队教官不服气,何教官就骄傲地说:“不服气?不服气的,下次,我们比试比试?”
“比就比,谁怕谁呢?”二分队的王教官早就憋着一股劲。
何教官问:“你想比什么?”
“先比军事理论课,再比武功。”
何教官说:“比什么军事理论?都是纸上谈兵,软指标,没有可比性!要比就比武!”
二分队王教官说:“我知道,你分队有两张王牌,论比武功,谁都比不过,还是比军事理论的好。”
何教官说:“行,你说比军事理论,就比军事理论,你说说,比军事理论哪一科?”
“就比地形科。”二分队教官脱口而出。
何教官笑了笑:“比地形科就比地形科,谁怕谁呀?”何教官也回敬了王教官一句。
两个分队分别派出三名学员,先比在沙盘上展开攻防对战,就像古代公输班和子墨子的攻城防御一样,这一轮,两队学员不分上下,之后,他们把学员拉到郊外大山里,比用肉眼测量距离和山的高度,比在实战中怎样利用地形地貌。在用肉眼测量山与山的距离和山上山下的高度时,二分队派出的学员略占上风,二分队有个学员在中山大学读过几个月地理系,地形地貌学考试,没哪一次不得满分。不过,在实战中怎样利用地形地貌的比赛中,二分队可没占到什么光,三分队的张缵富有实战经验,他选用的地形地貌,每个选点,都比二分队的有优势。
两番比赛下来,何教官问王队长:“还比吗?比不比武功?”
王队长想了想:“今天比的,都不是实际作战中最需要的,要比,我看,我们可以开展一次夜间对抗演习?”
何教官来了劲:“什么时候比?”
王队长不假思索地说:“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
两个分队长憋着劲,却不敢跟学校军事作战科打招呼,只借助晚上的山地拉练项目,悄悄把两个分队的学员拉到远离学校的大山里,进行夜间对抗演练,原计划在学校吹熄灯号之前全体学员返回学校,没料到在渡过一条小河时,因上游下雨,河水暴涨,双方都有学员被大水冲走,为搜寻被大水冲走的学员,两个分队的学员一直搜寻到半夜才返回校园。
夜间山地拉练,学校经常进行的,问题是,这天晚上,两个分队的学员拉出去,在外面一呆就是半夜,都没跟校方打招呼,更巧的是,这天晚上,军校政治部刘主任巡夜,当他查到二分队和三分队宿舍时,不见一个学员在宿舍,立刻询问作战科,作战科回答,今天晚上没有安排实战演练,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
当晚学员回校后,刘主任并没有发难,等到第二天早点名时,刘主任把二分队和三分队的学员一起集中到大操场上,刘主任先对两个分队开展夜间山地拉练的事情进行了肯定:“我们中央军校的学习宗旨是什么?当然是为了将来带兵打仗,经常把学员拉出去进行实战对抗演练,能大大提高学员带兵打仗的能力。”
听见刘主任表扬,两个分队的学员都暗自得意起来,就连何队长和王队长也侥幸地微笑起来。
“可是——”所有学员都知道,刘主任的“可是”后面大有文章,操场上站着的几百个学员,全都鸦雀无声。
“可是,”刘主任极其严厉地问,“你们谁向学校报告过了?是你,何分队长,你向作战科提交过训练计划吗?”
何分队长向前跨出一步回答:“报告主任,我们没有提交过训练计划!”
刘主任把脸转向二分队:“王分队长,你向作战科提交过训练计划吗?”
王分队长向前跨出一步回答:“报告主任,我们分队没有提交过训练计划!”
“既然没有提交过训练计划,你们为什么把学员拉到远郊搞实战演练,嗯?”
操场上死一般寂静,哪一个学员都不敢出声,哪一个学员都不敢动一下,就连小虫子在脸上叮咬,也不敢拿手去拍。
刘主任脚蹬马靴,手里拿着一根马鞭,在操场上踱来踱去,马靴的靴钉在泥地上橐橐地磕响,一声一声,声声磕在几百个学员的心上,何队长和王队长笔挺地站在队前,一动也不敢动。刘主任右手把马鞭的尾巴和鞭杆握在一起,不断用马鞭敲打左手手掌。
“你们,身为革命军人,肩负着驱除倭寇的重大使命,却连一个军人最起码的纪律性都不讲,将来,你们怎能担起重任!”刘主任在队伍前踱了几个来回,突然站定,“今天,我得让你们长长记性,要让你们知道,在革命队伍里,铁的纪律,才是我们在实战中决胜的法宝!”
刘主任一声断喝:“何分队长——”
“到!”何分队长应声出列。
刘主任把马鞭举得高高的,“啪”的一声,狠狠地朝何分队长抽去:“我叫你擅自把学员拉出去,我让你尝尝皮鞭的滋味!”
“啪啪啪啪……”刘主任一连抽了十鞭,还不解恨,又叫出王分队长,一连抽了王分队长十马鞭,回头对值星官说:“这两个分队长,你们再给我各抽二十鞭,让他们记住,即使是带兵训练,不请示,擅做主张,也是绝不允许的!”
几个小队长纷纷出列,二分队一小队长跑到刘主任面前求情,说:“刘主任,我们情愿为分队长代罚!”
“你们代罚?”刘主任冷笑一声,“你们不站出来,也许,我会免去对你们的处罚,你们替分队长出头,说明你们一个个,全都不明事理,我怎么能放过你们?好吧,既然你们自讨,那就每人受罚十鞭!”刘主任对值星官说,“两个分队长,一人加二十,六个小队长,每人抽十鞭,少一鞭,我在你们值星官身上罚十鞭!听清楚了吗?”
几个值星官齐声回答:“听清楚了!”
“好,听清楚了,就立即执行!”刘主任把目光扫向黑压压的队员,“还有没有为分队长求情的?有一个求情的,加你们分队长十鞭,有两个求情的,加你们分队长二十鞭,还有求情的没有?”
还有谁敢求情呢,操场上响起一阵清脆的鞭声,抽得一些学员都不敢拿眼睛朝前面看了。
有个值星官从旁边搬来一把椅子,刘主任坐在椅子上,直到所有军官受完鞭刑,他才站起来,谆谆地教导大家说:“刚才,马鞭抽在各位身上的时候,我身上也一阵一阵地疼,你们都是我的教官、我的学生,哪有上级不体恤下级,教官不体恤学员的?可是,我得让你们懂得,在战场上,谁要是目无组织纪律,谁就一定会贻误战机。也许,违背纪律的只是一小部分士兵,可是,导致的,却可能是大失误,甚至整个战争的溃败。”
几百个学员都在聆听刘主任的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