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目标处时,他又朝山谷方向悄悄地摸了半丈远,然后,像是长在树上一样,一动不动地,把五感调到了最敏锐的程度,朝山路方向看去。
不大一会儿,只听得一阵悉悉索索齐整的声音从那走过,在一见得着月光的地方,他才看清楚那不在七八人以下,持刀和弓箭者兼有之。
待到那几人走进袖箭的射程时,他对准了队伍里最中间的那人就是一箭,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跟前的鸟窝向中箭的那人掷去。立时又有七八支羽箭齐刷刷地朝鸟窝处飞去,直把那中了飞箭之人射成了刺猬。
这时韩翊也大致判断出树上几个射箭之人的位置,这和先前他们射箭处已生了偏移。他当机立断,从绑腿处抽出短刀,一把捅在那人的背心处,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再用袖箭箭头割了那人的脖子。
他得到了第一个趁手的武器后,迅撤离,任由那人的尸体落下去。那落下的人又变成了刺猬。就这样,韩翊接连斩了四五人。
对方也反应过来了,只见一火把从一树冠处朝韩翊近前扔过来。韩翊以前打过猎,见识过猎物在被追逐的过程中对猎人某些行为的学习能力。
他不再像先前那样行进,而是轻轻一跃,往树的更高处去了。在他行动的过程中,又看见几支飞箭朝火把处射去。
细细地数了数,再掐算了下每个方向上间隔的时间,估摸着还有两三个射箭的,虽不敢掉以轻心,但也心下大安。
那几人的队形和士气隐隐有些紊乱了。韩翊仍不敢掉以轻心,他用着比当年孤身猎杀狼群更大的耐心等着那几人出纰漏。
终于,不远处传来了肚子饿了的咕噜声,他立马朝那人射了一箭,同时朝对方所在的树下纵身飞去。
只听得他刚才站的树枝处,传来了咄咄声。
他飞身接住刚才掉树下的那人,那人又堪堪地替他受了两箭。此时不射,更待何时?他反手射杀了剩下两人中其中的一人。
然后朝着剩下的那人奔去。那人却再也不像先前那般地做出动静,像是在等着些什么。
还没等到到那人处,韩翊便立马上树,手上夺得的短刀稳稳地向上,直戳到一软乎乎处,情知不妙,朝后一退,那人一个胁下斩,将将落空。
趁着月色,韩翊这才看清,那人就是吃虱子的杨老九。他比看起来身手要敏捷出许多。行家看门道,韩翊清楚,对方的武艺比韩翊有生以来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出色。
韩翊朝山谷处滚去,所过之处不断地碰到树根,撞到石头什么的,直滚得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
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个助自己去往蜀地的真娘,和那天跟老九一起来羊记的打着真娘旗号的小丫头,以及真娘的那句“从此以后,我不再欠你韩家丝毫恩义”的话,心中不由得为真娘担心起来,好歹那女子也没有昩过韩家的良心。
“你把真娘怎么了?”
老九并不说话,在他的眼中韩翊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了,跟死人没有什么好废话的,他麻溜地拾起地上的弓箭,拉满了弓,眼看着韩翊就要被他射中,这时,却见着一只刀刃从他的胸口处冒了出来,上边还带着热气。
那箭,终究是射偏了,韩翊捡回了一条命。
老九倒下了,他的身后,赫然站着的是那个逃兵,他憨厚地笑着说,
“你是从哪捞的人?俺一眼就看出了他不靠谱,讲一个谎言,用一百个谎言也遮掩不过来。幸好俺是久经战阵的,不然你和你这帮小伙伴们,就要交待在这荒郊野外了!”
经过老九事件之后,韩翊再也不敢轻易相信人,尤其是陌生人,一个人躲躲闪闪地坐起来,歇到天将将亮,才和那逃兵一起回到营地。
这时候大家已经做好了早饭,昨夜那两头消失的骡子也已经回到了原处。
老九没有回来,看到韩翊满身的伤,大家都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保持着什么都不问的默契。
那逃兵却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掏出餐具该吃吃,该喝喝。商队里不住地有人看向他,他却装作没看见,边吃还边说道,
“你们这就僭越了啊。俺告诉你们,在俺们沛县,还有在汉王的军营里,只有贵族才一天三顿,俺们都是一天两顿的……”
这货,经过了昨晚那事,还能谈笑自若,不过当他看到众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后,立马转了话题,
“呃,你们厨艺了得,真好吃,真好吃……”
韩翊想起方才的凶险,心里不是个滋味,抓起一大把肉就往他碗里放,直乐得他眼睛笑成了月牙一样,口中的话又如山洪一样,
“韩家小子,俺没记错吧?我说你太不经事,刚才那地方,贼人可恨是可恨,但是他们的刀刀箭箭的,却是个顶个地好。
我们还有好长的路才到得了蜀中人烟密集的地方,你为啥不把那些个能用的都带上,一路上也好有个保障。”
这话才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给松了下来。
蜀中多山,越往里走人烟越密集,渐渐地也有了歇脚的小店,还有了做饭的锅灶,安全渐渐地有了保障。
愈多的蜀地人氏对他们这群口音好奇不已,不断有人问起外边的风物人情,更有胆子大的伸出手来摸他们身上的弓箭刀具,评头论足的。
逃兵说他们往蜀中腹地走,这些个武器类的东西太过惹眼,刀和箭还可以藏一藏,弓的体形实在太过霸道,只得草草地卖给顺路的猎户。
越往南走,那逃兵的气势就越足,话少了,内容却多了。他告诉韩翊他们,在汉军中,有军市,像好马匹之类的东西,比别处能得更高的价;但是像盐巴之类的,军中每人每天都有足够的配额,军中人经常用不完,还在军市上与驻地处的百姓换了东西。
韩翊看时机成熟,笑着调侃,“一路上看到蜀中多佳人,不知你们可有在当地安家的?”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军中女闾的事,顺带打听一下项、刘军中的女闾都来自何方,运气好的话,一举找到仓慈母女,把她娘俩带回兴洛里。
可是,却一无所获。因为逃兵告诉他,汉王刘邦当年打着仁义的名义一路西进,有不用名分的男女的地方,总是免不是人口买卖,凭白给汉军树敌,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