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做,是巴耐医生!”伊登清楚看到他眉头一皱,加快语一口气说完,“他让我说服你出去走走,哪里都好!总之制止你现在回家看到那扇被踢坏的大门——那些人说他们船上急缺一个医生,他们自称是商船上的人,可我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更像海盗或者海军,我不知道!巴耐医生被绑走前对我嘱咐了三遍,一定拦住你,别让你上船去找他,他说那会害了你,我不懂这是为什么!艾格,医生都已经这么老了,我很怕——”
“哪艘船!?”
伊登:“码头最大哪艘!”
枯枝在一个迈步下清脆断裂,艾格转身跑向家门。
壁炉里的火还在噼啪燃烧,粗略一扫屋子,艾格辨认出椅子上那点血迹来自早上一个外伤病人。他直奔最里面的房间,扯了件防水的焦油外套,把自由民的通行证塞进兜里,紧接着匕、钱币、绳索,最后掀了医生的药柜,揣上绷带与常用药品。
伊登跑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应该去找一下治安官!但你知道,那些该死的酒囊饭袋——”他看到了艾格的装扮,也看到了七零八落的屋子,音调猛地抬高,“你要去那艘船上!?”
“回你的家。”艾格与他擦肩而过,“最后的忠告,胆小如鼠是个不错的品质,那能让你活得久一点,继续保持。”
说着他任由屋门大敞,毫无留恋迈步出门,把这栋温暖如春的房子飞快甩在了身后。
“我也要去!”这可能是伊登长这么大以来最斩钉截铁的一句话了。
“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我跟你一起!”那可是一艘不知航程的远洋大船,码头的挥手也许就是永别了!他想去抓艾格手臂,却因为过度焦急被门槛绊了一跤,一边大声痛呼,一边眼疾手快扯住艾格一条腿。
“我已经做了十多年的水手梦了,是你和医生一直劝诫我跑哪都别跑到海上,结果你现在打算上船?你不能丢下我!你还是我从海礁上捡来的呢!如果没有我,你就要被海水淹死了,或者被冻死,孤零零死在一个没人知晓的海礁上,老天!快想想没有我你会多惨,带上我!”
疾走中的艾格被他拖得一个踉跄,抽了抽腿,差点没控制住把他脑袋当作挡道石头踢上一脚。
“带我一起……”伊登哀求,他显然也意识到了同伴的铁石心肠,双手紧紧扒着艾格的靴子,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我不想去服兵役……求求你,我不想去服兵役。我已经成年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皇家海军臭名昭著,没有一个进了军队的平民能活着回到故乡……我不想像我父亲那样死在海上,我不想进海军。”
艾格停下脚上的动作。
“……强征队不会放过我的,士兵契约上,我父亲的服役记录会比我自己的签名还醒目,人人都会知道我是逃兵的儿子。我将被安排到最底层的船舱、拉最沉重的那只帆,我简直不敢想象我的结局。我会被老兵们扔进海里淹死,被绑在桅杆上受鞭打而死,被吊在船头受暴晒而死,在战斗里被凶恶的海盗一刀刺死——”
他哽咽一声,悲从中来:“那么多死法!”
艾格只沉默了一秒。
“放开我。”敲了敲他的头顶,“否则你又将多一种死法,要试试看吗?”
“啊?”
“被我一脚踩扁脑袋而死。”
伊登连滚带爬站起来。
“用上你被野狼追赶时的度,回去穿上你最保暖的衣服,带上通行证。”
天际有行船的鸣哨声在尖锐四响。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我们没有错过那艘船。”
第o5章
天黑后的海风像被放牧的马群,嘶鸣着踏起海浪,渔民们从小就能得到常识:“暴风雨将至的夜晚,船只切勿出海。”
但这忠告对于这种体型的帆船来说便有些无足轻重了。
这是一艘吃水能有十五英尺深的巨型三桅帆船,桅杆沉沉耸立,帆索训练有素,面对海上风浪依然巍然自若。
艾格和伊登在船锚断开时正好赶到码头,甲板登梯已收,帆船起航之际,他们只能在这个庞然大物身上草草找了个落脚处——此刻两人像两只壁虎一样攀船舷的登梯上,头顶是脚步声混乱的甲板,脚下是波起浪涌的海面,行船破浪的声音充斥耳畔,浪花几乎打上双腿。
登梯称不上结实,被两个体格高大的年轻人扒着,时不时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嘎吱声。
艾格把绳子留给了手脚笨拙的同伴,自己仅用双手抓着生锈的铁杆,尽管如此,棕青年在海风中依旧飘摇如一面破帆。
“艾格!”伊登头昏眼花,“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有晕船症,堪斯特岛都远得看不见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