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烛盯着案上的军报,久久不言。
“御驾亲征,此法行不通。”段云岫说道。“向阁老已经说了,朝中未立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便将来北境停战,朝堂上再出什么事,又当如何。”
“你并不熟悉北境的情况。”段明烛说。“如今朝中,没有比朕更适合的人选。”
“可是前线瞬息万变,陛下身系国祚,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说罢,段云岫看向楚酌,用目光无声地跟他诉说着什么。
楚酌自是读懂了她的意思,她是要他应和几句。可段云岫是他的结妻子,他怎愿意让挚爱之人上战场?
“云儿……”
楚酌嘴唇翕动几下,似乎想说什么话,可段云岫的目光却十分坚定。
段明烛也看向楚酌,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楚酌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慌乱,手愈绞紧了袖口。
两个人都在等自己的答案,楚酌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为国为民,他都不能为了一己之私阻拦段云岫出征。
楚酌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揖:“陛下御驾亲征并不合适。然而如今朝中没有可用之人,臣以为,长公主殿下确实是最佳人选。”
段云岫顿时舒眉一笑,楚酌艰难地抬了抬头,看着她的笑容,心底里的那几分担忧终于被压下去些许。
瞧着这夫妇二人一唱一和,段明烛思虑良久,道:“既然如此,朕便依你。只不过完颜和澈此人诡计多端,你与他交手,定然要万分小心。”
段云岫:“陛下尽管放心。”
楚酌站在原处,敛目垂眸。尽管他同意段云岫出征北境,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完全放心下来。他虽然是文臣,却已经在兵部做事将近十年,他自然知晓前线的风云莫测。而如今,要去只身面对这些险象环生的棋局的,却是他的结妻子。
段云岫走上前去,轻轻牵起他的手。“放心,不出半年我就会回来的,我保证。”
楚酌无声轻叹,他不想让段云岫牵肠挂肚,只好点了点头,掩去眸中几分忧虑,低声道:“我等你。”
“至于孩子的事……”
段云岫想起她这三年一直无身孕,喝了不知多少药,却一直不见效果。前些日子,段明烛给楚酌诊脉,觉楚酌虽体弱久病,却与段云岫一直无孕并无干系。换句话说,她始终无身孕,单纯是因为她在岭南前线待久了,身子受了损伤,所以难孕。如今回了京城,没个三五年很难养好。
段云岫低头看了看被她牵着的手,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她本想尽快为楚家留下个子嗣,这样将来即便她要回岭南驻边,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可是如今,她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北境战事紧迫,至少又要耽误上一年半载。
楚酌看着她神色,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于是安慰道:“孩子的事情,我不在意,你也别着急,更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
段云岫闻言,咬了咬唇道:“毕竟都已经耽搁三年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等我回来吧,或者……”
段云岫本来想说或者让他纳个妾,却又突然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个雨夜,还有院子里被淋了一夜雨的秋海棠,不由双颊有些热。
楚酌立马又猜到她接下来想说什么,于是道:“我会等你回来的,其他的不要过多考虑。”
段云岫一听他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她抬眸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一旁被晾了许久的段明烛看着这二人如胶似漆,心里不住得翻白眼,最后实在忍不了了,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楚酌听到声音方才想起这是在御书房,于是赶紧松开段云岫的手,默默站到一旁。
段明烛暗道,要是沈扶在就好了,哪里还用受看别人恩爱的气。可是他一想到沈扶远在北境,离凤京府三千里远,心里就止不住怨念。但是他面上也不好表现出些什么,只好故作无事生,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姑且先这样定下来。战事紧迫,阿姐,你今日就回京郊大营整编军队,最迟三日后大军前往北境。”
段云岫敛了神色,拱手抱拳行了一军礼:“臣遵旨。”
事已至此,万千担忧,楚酌都只能压了下来。两人成亲三年,他还没有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三日后,两人就要面临第一次久别了。
随后,三人又谈了些出征之事,商议得差不多的时候,段云岫准备先行告退,前往京郊大营。
段明烛点了点头,出征在即,整编军队也至少需要两日时间,于是说:“你去吧,余下的事,朕和弦歌商议便是。”
段云岫再行一礼,转身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