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荣抱着衣裳进屋,陈麻子吃得满嘴流油,听见脚步声,一双细细的眼睛斜觑过来,“哟,好妹子,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啊?”
“关你什么事。”陈雪荣冷哼一声,绕道走开,陈老爹无奈道,“雪荣,好好说话……”
陈麻子把嘴一抹,嘿嘿笑道,“无妨,二叔,妹妹这是还在跟我闹别扭呢,当大哥的,我不与她计较。”
听得陈雪荣都快吐了,心想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吃过一餐饭,日头渐渐西沉,陈麻子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陈雪荣等急了,把陈老爹拉到一边,“爹,这债也还了,饭也吃了,你怎么还不让他走?”
“这……”陈老爹迟疑,“你堂哥从长宁县过来,大晚上的,怎么赶回去啊?”
“那你是啥意思,还要让他住咱家吗!”陈雪荣终于忍不住了,怒道,“家里就这点地方,哪里能住下第三个人?你让他住到咱家来,我一个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爹你这会儿又不想让我嫁人了?”
“这……这……”陈老爹犹豫片刻,“那我跟你堂哥说说,让他先回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陈麻子原本就是打算自此赖上陈家父女的,只占了这么点便宜,如何甘心乖乖回长宁县去?听陈老爹说家里不方便住不下,要他先回去,陈麻子计上心头,“二叔,这样嘛,家里住不下没关系,您先借我点钱,我去附近找个地方落脚。眼下手头紧,还不了你的钱,我来摊子上给你打工抵债,如何?”三言两语,又把陈老爹忽悠住了,当天晚上他走的时候,陈雪荣还暗自窃喜,等到第二天一早看到陈麻子又出现在自己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天塌了。
“爹,你这是做什么?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陈雪荣气得柳眉倒竖。
陈老爹:“雪荣,你堂哥现在没什么营生,如何还钱?是我叫他来给咱爷俩儿帮手的,正好,你不是总说忙不过来,以后有人分担了……”
陈雪荣一言不发,就这么直直地注视着陈老爹自说自话,直到对方尴尬地停住了嘴,“丫头,怎么了?”
“爹,你不是想让我轻松点儿,你是想把家里的一切白送给你侄子。”陈雪荣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笑,“呵呵,我算是弄明白了,原来一个十几年没见面的侄子,还能亲过自己闺女。行啊,爹,随你吧,你想把钱给他也罢,想把摊子给他也罢,都与我无关,女儿不干了!”说着,解下围裙往外走。
陈老爹一惊:“雪荣,你这孩子,发什么脾气啊?这是要走哪去啊?”
“反正爹你只在乎你侄子,还管我去哪里做什么?放心,我有手有脚,又不沾赌,不欠钱,饿不死!”说完扬长而去。
“哎,雪荣啊,雪荣!”陈老爹正要追出去,被陈麻子拦住,“二叔,你别追了,妹妹就是耍小性子,不用哄,一会儿就好了。有人要买酱菜呢,你先来帮我看看怎么卖的……”
陈雪荣窝了一肚子气从家里走出来,还担心跟她爹闹别扭被邻居熟人们看到笑话,特意绕了远路,也不知道去哪儿,漫无目的地走啊走,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陈小姐,这么早的时辰,您怎么来了?”
陈雪荣一抬头,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来到了玉成坊,尴尬摆手,“我……不是……”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不是专程来买布料的,已经被李墨荷热情地拉进去,她笑吟吟的,“无妨无妨,买不买没关系,看看也欢迎。这会儿店里也没什么客人,您进来坐坐,尝尝我们上新的花茶好不好喝?”
外头天冷,走了这么会儿功夫,陈雪荣的脸早已冻得发白,手指僵硬,此时坐上柔软的椅子,捧起一杯温暖的花茶,看着面前人的笑脸,再想想在家的委屈,忽地忍不住红了眼眶。
李墨荷惊讶,慌乱给她递帕子,“陈小姐,怎么了?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家里来了个讨债鬼。”陈雪荣大倒苦水,“李姑娘,你昨天也看到的,我爹头脑发昏,竟然把一个赌鬼招进家来!别说是什么侄子,即便是亲儿子也不行啊。他赌瘾缠身,便是家中有金山银山,也迟早会被掏空!只有我爹,三言两句就被哄住了,把那人当个香饽饽,自己闺女倒是不在乎!”
听罢前情,李墨荷安慰道:“陈小姐,您别这么想,你们是亲父女,你爹怎么可能只在乎侄子不心疼闺女呢?只是瞧你堂兄可怜,一时心软,没了分寸罢了。我觉得您说得对,好赌之人,乃是无底深渊,除非真心改过,否则谁也没法帮他托底。”
又问,“那您大早上出来,是怎么回事儿啊?”
陈雪荣泪眼朦胧道:“跟我爹吵了一架,我是不要回去了。”又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忍不住问李墨荷,“李姑娘,李管事……我听闻,你们玉成坊招收女工,包食宿的,是吗?你看我行不行?虽然我不会绣花,但是做惯了粗活,有的是力气,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不知……你们还招人吗?”
李墨荷笑了:“当然招啊!不过,我们不招短工,要来玉成坊做事,起码也要待够三个月。陈姑娘,你可想好啊,确定要来吗?”
“……来!”陈雪荣想到家里那个讨债鬼,以及她爹的百般纵容,就忍不住恼火,“李管事,我报名!三个月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