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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母亲最后的守望（第1页）

我看到落寞的母亲心里也不是滋味，所以每天找话题和她聊天。我也希望她能把她的故事讲给我听。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写一部书，所以我想把母亲请进我的故事里，有一天天气特别好，我和母亲聊起了这件事，她那天精神特别好，她也愿意当我小说里的主要人物，她说把她的功过是非都原原本本地写在故事里，留给后人评说吧！

我们母子也是在几十年的冷战里第一次转换成朋友的身份聊起了家长里短。我暂时抛开母子亲情，站在朋友的立场才能心平气和地听她的故事，将我作为一个局外人，而不是生活里的贱三女子。这样我对母亲的恨能少一点。

那天我们从早晨吃过饭聊到正午再到黄昏。我们从母亲的出嫁，聊到第一个孩子的夭折，再到母亲接连遭受不公平对待，到父亲的离去。再到她背起第一口袋土豆生命垂危到外婆广伸援手。我不合时宜的到来，看到户叔叔无后而两个女子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到她拼命生下喜娃，看着大姐和二姐相继出嫁，喜娃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每一步都九死难生。绝地求生，人生经历着过山车一样的高低不平。真可谓是一部史诗大剧。

母亲说：“我只字不识，不能将我的故事写成戏文，要不然一定会十分精彩。”

我：“妈，原来你遭遇过如此之多的坎坷和磨难。如果是我怎能度过这漫漫一生呢！”

听完母亲的故事，我背上冷汗直流，那是怎样一种社会现状呢？我久久回不过神来，也无法理解大背景下生活的人们。母亲的故事在我脑海里酝酿了许多年。都不知道如何下笔。将母亲一生的场景在心里演绎了无数遍，依然找不到下笔的动力。

2o14年9月15日，我的母亲在病痛的折磨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她带着无限遗憾和不舍，离开了她最爱的喜娃，离开了那个她奋斗了一生的五孔窑洞，离开了她坚守一生而满怀信心的家。山河泣血悲良人。枯木难逢三寸春。

母亲在经历外婆去世之后，终是因心力交瘁而倒下了。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大家都来不及做任何思想准备。喜娃从工作单位直接坐车往家里赶，一路上都来不及思考，只是叫媳妇准备点钱，他回家接母亲去医院，大姐也放下手里的生意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二姐也从延安出了。我只能在几家银行里取现金做好一切准备。

接母亲到医院时，监管医生一眼就认出了母亲，走过来问：“艾姨你这是怎么了啊？”

母亲：“想你了呢！”母亲脸上露出虚弱的表情，但还是用轻松的语气对着大家说。

医生：“你可不能想我啊！看给几眼就回去吧！”

母亲：“你啥时让我回我就回呀么！”

医生一边和母亲聊着家长里短，一边给母亲做着检查，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不想让母亲感到恐慌。一边下好各种单子，这次的比以往的要多很多。到了医院我们几个也放心了。一切就交给医生吧！

那天夜里，母亲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几个女子留在她身边，她只说：“让喜娃陪着我吧，以往都是你们几个，今天也让喜娃给我还一回吧！”

大姐：“妈，喜娃是男娃家的，没经验，我们几个在你身边，你想方便时也好行动么！”

母亲：“别！今天就让喜娃伺候我一回，我养他大，他伺候我一回也算是还点因果！”

我们听到母亲这样说时，还觉得母亲是病糊涂了有些任性。想着她大概是想儿子了。就让儿子给她在床前尽一下孝心吧！但我们不知道的是母亲似乎感到了她的生命将要终止了。而我们总以为母亲住几天院就回去了。

喜娃在单位里上的大都是夜班，回到家一般都是倒头就睡，这天也不例外，半夜母亲想上厕所，叫了几声喜娃，喜娃太累了，无论母亲怎么叫都没有醒。母亲则躺在床上看着这个她千辛万苦才养大的儿子心里是无限惆怅的。

在母亲心里此时此刻才想明白，子不如女啊！要是几个女子在身边，只要她轻轻翻个身，孩子们就会跑过来问她需要什么。总是将她照顾得非常周到。

第二天母亲第一次数落了喜娃，喜娃心里很难过。他只是睡着了。上班太累了，他从来都不敢休息。别人不愿意上的夜班，都是他在上啊！母亲年纪大了，他一个人独撑着母亲的世界，维持好母亲的人社，他何其难，放弃了多少他心里的梦想。

但是喜娃还是想多伺候母亲几天，第二天他想到用一根绳子系在自己和母亲的手腕上，这样母亲夜半醒来就可以拉动绳子叫醒熟睡中的儿子。

从此之后的许多天里，那根母子之间的吉祥绳母亲从来没有拉过。每到夜半醒来，母亲握着绳子的另一端心里无比幸福，就像喜娃刚来到她身边时的那样用一根脐带连着母子二人。

母亲在夜深人静时看着绳子另一头的儿子，脸上流着泪，她的时日不多了，儿子却刚成年，还来不及享受父母庇护的岁月，还来不及学会承担为人子的责任，更来不及学会家族门楣间的千丝万缕关系，而她还来不及交代更多的不舍，就要撒手人寰与儿诀别。

想到这里的母亲不由把绳子攥得更紧了，绳子一头的儿子还如此稚嫩，如刚出土的幼苗，还来不及看这个世界就要承担太多的社会责任。她多想再坚强一次，也在心里默默呼唤苍天，过往神灵再显一次灵验，让她度过这一劫难，让她再为儿子撑起一片天。

母亲撑着毅力在医院里度过了七天，身体好了不少，她告诉儿子我就要没事了，你可以再回到工作岗位上了！母亲每天配合医生做着各种努力。

直到有一天医生说：“艾姨啊！你这回死不了了！能早点回家了！”

母亲高兴地说：“啊呀！我才不死了，我还想多看看我的儿几年了！”

医生：“多活十年都没问题啊！多了我保证不了呢！”

母亲特别开心，她终于战胜了病魔，出院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能丢了那根红色的绳子。到家里母亲将那绳子放在自己的枕头边上。喜娃向单位请了长假，在家里陪着母亲，而母亲的身体时好时坏，大姐和二姐一边帮着父亲收拾地里的庄稼，那年的庄稼长势特别好，父亲种的苹果树上挂满了果子，院子里的枣子又大又红。大姐和二姐心里明白这样好的果子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而来年这样的果子她们再吃不到了。

母亲撑着病躯一天，我们的家就在一天，喜娃还是那个幸福的儿子，没有经历过生死，喜娃无论如何是不明白母亲的回光返照的。每天带着鱼竿在村子里的坝里钓着鱼。而母亲在大姐的搀扶下依然坐在街畔的石床上看着喜娃钓鱼的方向。那里有她的儿子，她的希望。

就在大家都以为母亲过几天就会好起来时，大姐提议让二姐回家看看孩子们，母亲也欣然同意，女儿们都有自己的光景要过。不能陪在她的身边。母亲对着喜娃说：“过几天，我能下地了，你也回去上班吧！小孙子还要喝奶粉呢！”她作为奶奶连儿媳妇月子都没有伺候一天。只给了一万元钱，作为补偿。

母亲说：“当她看到儿媳生下的小孙女时，她的心里格外开心，想起喜娃小时候，一转眼，喜娃的娃都来到这个世界了。”说到这里母亲说：“听说榆林的医院条件可好呢？要不然你们带我到大医院看看吧！”

大姐也想，母亲不好不坏的身体总不是办法，说不定大医院医疗条件好，母亲的病能好起来呢！大姐的想法和喜娃不谋而合，大姐对着喜娃说：“你是家里的支柱。只要你点头，我就带着母亲去榆林看！”

喜娃说：“大姐，你是家里的长女，你说哪里看咱就去哪里看！不要和我商量！你决定吧！”喜娃必定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大姐给我姐夫打电话，说想带着母亲去大医院看看。姐夫一听二话没说就开车从大柳塔来到家里接上母亲，向榆林一院走去。

很快在一院为母亲寻找到专家，经过会诊为母亲制定了最专业的诊疗流程。那几天母亲特别精神，她对着我说：“还是大医院好啊！人家用的药就是好，我感觉特别轻松。”看着母亲中气十足的样子，我们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大家又开始谈笑风生。

而那几天，我的儿子因为老是流鼻血，在延安找到专业医生，母亲还叮嘱我：“一定要给娃娃好好看一下，不要担心我，我这里有喜娃和你大姐，你放心地走吧！”看着母亲头脑灵活，谈吐健硕，我也很开心。还问母亲：“想吃什么东西呢！我去给卖点你这几天吃。”

母亲：“我就想吃个榆林的烤红薯呢！皮焦里嫩甚是好吃啊！”

我跑到楼下买了三个，还有时新水果，心想，我把每样东西都给母亲吃点吧！这样以后我也不后悔。

这天晚上我坐火车带着儿子去了延安。在延安待了不到两天，听到母亲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