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袁九郎抿唇,眼眸中流露坚毅之色,他偏不信这个邪!他朝严家郎君的同胞兄弟使了个眼色,决心今日一定要沈凤璋好看。
收到袁九郎的指示,严三郎心里叹了口气,无奈起身。算了,往好处想,沈凤璋不通乐器,他赢了沈凤璋,也算替他们家扳回一点面子。
“沈二郎君,你方才说唯有师从郭大家才能与你切磋。我虽不曾向郭大家学习,却被赵师收入门下,不知我可有与二郎君切磋的资格?”严三郎笑笑,“沈二郎兄长箫声动人,引仙鹤起舞。作为兄弟,沈二郎想必也十分精通筝艺,还请郎君赐教。”
沈凤璋在心里啧了一声,眼尾余光瞥见袁九郎面含笑意。来了一个又一个,看样子,袁九郎今天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她把茶杯在小案上轻轻磕了几下,沉闷又规律的响声逐渐消去她内心的恼怒与不快。以她以前的家世,乐器怎么可能没学过。问题是,她学的是钢琴,然而这个时代连钢琴的影子都没有。
不过,还是有办法的。
旁人哪里知晓沈凤璋是在调整状态,准备起身应战。他们只看到严三郎说完后,沈凤璋连起身都不敢,一直坐在座位上烦躁畏惧到拿茶盏出气。
“阿佩,你两个兄长差别也太大了。”坐在沈湘珮身边的小娘子,看着不远处的沈凤璋,不由自主摇头。
“是啊,阿佩,你别怪我说话直。你二兄品行不端,又才学平庸,连起身与严三郎比试都不敢,和你大兄真是云泥之别。”
诸如此番的言论不停地往沈湘珮耳中灌,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只是说二兄不行,和她关系不好的几个,却是借此机会指桑骂槐,羞辱她的出身。
沈湘珮心高气傲,根本受不了他人奚落。更何况她向来把提高沈家名声视为己任,见二兄畏葸不前的举动惹得其他人连带着嘲笑沈家,越发难忍。
沈凤璋刚调整好状态,打算起身,一道熟悉的女声横空出现。
“阿兄的筝前几日送去换弦了。我素来敬仰赵师的琴艺,今日有幸,不知能否与严三郎君切磋一番?”沈湘珮抱琴起身,俏生生立着,风姿过人。
虽然初衷是折辱沈凤璋,但沈二娘子这样一位美人开口,严三郎实在说不出拒绝。更何况,感受着来自左前方襄阳王充满威势的目光,他也不敢拒绝。
当今至尊后宫并不充盈,十多年最宠殷贵妃。襄阳王正是当今至尊与殷贵妃所生之子,出生不久便被封为襄阳王。
整个建康谁人不知,襄阳王赵渊穆爱慕沈家二娘子。
若非有襄阳王在背后撑着,沈二娘子就算名声再盛,也不可能和簪缨世族王氏女郎并称建康双姝。
严三郎深吸口气,笑道:“请二娘子赐教。”
不愧是小说里男主的白月光女神,一出场便吸引走所有人目光。沈凤璋把目光瞥向女郎堆里,果然看到了好多嫉妒不平的目光,其中就有堂妹沈湘瑶。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翘了翘唇角听沈湘珮弹琴。沈湘珮今日也算学乖了,没想着踩她一脚。既然如此,她想救场就让她救吧。
沈湘珮的琴声果然不错。要沈凤璋来说,虽然比不上天之骄子的男主,但在刚才那么多人,也能排前三。
然而,就在乐曲即将转入高潮之时,沈湘珮的琴声在“铮”的一声后,戛然而止。
琴弦断了。
怀疑
沈湘珮腾地站起来,小脸发白,神色难看,指尖轻颤。
满座寂静。
“这弦怎么会断呢?”
负责管琴的松霜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子,奴去放琴的时候,琴还是好的。”
袁九郎原先还在观望,听到松霜的话像是在指器乐房看管不力,立刻道:“器乐房一直有侍女看管。”他随即吩咐仆从去把负责器乐房的侍女叫过来。
尚书仆射萧文斌之女,向来和沈湘珮关系极好的萧氏五娘快步走到沈湘珮身边,连声安慰双眉紧蹙,脸色不佳的沈湘珮。她知晓阿佩对自己要求严苛,从来不许自己丢脸,如今在比试中途断了琴弦,对她而言定是极大的打击。
与此同时,襄阳王赵渊穆也已走到琴边,仔细检查断掉的琴弦。
襄阳王赵渊穆比沈湘珮小一岁,容貌肖母。殷贵妃花容月貌,相貌美艳动人。
他捻着琴弦看了会儿,抬头冷声道:“琴弦断口整齐,是被人割断的。”
当今至尊一共三子四女,最疼爱的便是与殷贵妃所生的襄阳王。见他插手这事,袁九郎敛容,正色,“殿下放心,若琴当真是在器乐房遭人毁坏,我定会给殿下与沈二娘子一个交代。”
不一会儿的功夫,负责器乐房的侍女来到众人面前。她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苍白。
袁九郎刚欲开口,一道男声抢在他之前出现。
“本王问你,沈二娘的琴放在器乐房中时,可有人动过?从实招来!”
赵渊穆这种反客为主的强势做法令袁九郎有些不快。不过他还是顺着赵渊穆的话说道:“你可曾看到有人动过沈二娘的琴?”
“无人动过沈二娘子的琴。”侍女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她轻颤着说出下一句,“但奴曾离开过器乐房,帮程家娘子带路。”
被提到的程家娘子当即起身,为自己辩驳,“确有其事。但半道上遇见其他侍女后,我便让她回去了。总共一刻钟不到。”
“那你——”袁九郎话还未说完,就被赵渊穆毫不客气地抢走话头。
“你是何时离开器乐房的?!”赵渊穆一心想要查出毁坏沈二娘琴的罪魁祸首,紧盯着侍女,没有注意到袁九郎脸上一闪而过的怒色。不过就算他看见了,也不会在意。
“大约午时七刻,半刻钟后,奴便回来了,此后再未离开过。”
午膳结束于午时一刻,之后袁九郎让大家歇息一会儿,许多人都离开翠竹林,借机游览袁氏的别院,也有许多人派仆从去器乐房取了乐器。
“谁在午时七刻以后回来的?”赵渊穆扫视众人,厉声问道。
原本有些怒意的袁九郎见状,索性闭口不言,任赵渊穆调查。他今日请来的都是世家贵胄,家世显赫,就算出身寒门,家中父辈在朝中也非小人物,不论怀疑哪个,都是在得罪人。赵渊穆想揽事,正好!
因为乐会末时开始的缘故,午时七刻时,大多数人基本上都已回到翠竹林了。
挽着沈湘珮手臂的萧五娘仔细一想,眉头一皱,凑到沈湘珮耳旁低声道:“阿佩,你二兄是在午时七刻以后回来的。”确切说,她是在末时以后,袁九郎开始弹琴时回来的。
“阿佩,你二兄品性不佳。我听闻她是因为嫉妒你大兄的才华天赋,才常常欺辱他。这回——”萧五娘担忧地看着沈湘珮,没有再说下去。
从琴弦断了开始,沈湘珮情绪便一直不好,此刻听到萧五娘所言,两道柳眉越发紧蹙。她看了眼坐在远处的二兄,心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