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宝垂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家母亲。
恰在这时候,房门又被敲响了,于连的声音在外面叫道:“母亲。”
青宝刚拉开门,于连便急急说道:“父亲打电话来说,外公的判决已经下来,要赔不少银子。”说着,把手中一张纸片递给了木慧然。
木慧然一看那纸片上的数字险些晕过去,“怎么会这么多的钱?”
于连皱眉道:“判决说要补上军饷差额,又要追究借钱给外商的责任,并且好十几个县城里的小官都招认说是从木家买的官,这钱数也要算上,又另算了八十万作为罚金,本要押送大舅,二舅进监狱,可算卖了个人情给我们,就另收了二十万的保释金。”
这摆明是有意拿捏木家,想尽办法榨出点钱来。木慧然的手不禁覆上额头,帐房的帐她看过,金银不够,若是要卖掉所有的房产才能填上,那之后银行里就再没有钱了。
不出半日,整个木公馆开始人心恍恍。
这罚款不能不给,不给就要抓人封银行,抓的还是木慧章和木慧年,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木慧年险些就要打包行李,连夜逃跑了,可是太太不许,才算没有离开这栋白玉楼。
木家人开始在宗亲里四处筹钱,往日里木时新风光,宗亲当然给面子,眼下落了难,人人都避之不及。
岳公馆三公子岳勤的太太木氏也是木家一族,这一家与木慧然大有关系,所以借到了五万的款子。岳勤的太太木氏听说了借款的事情,便多嘴告诉了岳勤。
岳勤是个大嘴巴,告诉了二哥岳聪。
岳聪是什么人,乃是岳家一朵驰名的交际花,捅娄子大王。他在打□□的时候,把这事情顺口告诉了黄大公子。
黄大公子听后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隔天,大银行家黄以哲和黄大公子乘车便去了南城。
他们先找到的是木家大公子,木慧章。黄以哲约木慧章在城中一间西餐厅见面,开门见山地说:“黄某可以解慧章兄的燃眉之急。”
两人之前也交际过好几次,木慧然知道他有钱,便立刻来了兴致:“如何解,黄兄难道愿意慷慨解囊,借资于我?”
黄以哲笑得眼眯成一条缝,“黄家愿意出资购买木家所有的银行,票行,债务一并承接。”
木慧章断然没想到他竟然想收购产业,当下也是愣了。
耳旁只听黄以哲劝道:“你们现在有了巨额的罚款要付,生意成了累赘,两头受累,若是真要填上亏空,应付折现,怕是要赔上所有身家,木老爷奋斗了一生,到最后家中子女皆无所依。”说罢,幽幽一叹。
这一叹何尝不是叹进了木慧章的心里,他目光闪烁,慢慢说:“此事怕是小妹必不同意。”
黄以哲笑了一声,“岳太太是个明大义的人,你若是同意,慧年兄必会赞成。”木慧珠估计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木慧章默默地想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回去细想几日,同二弟商量商量。”
木慧年听说此事以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大哥,这事是好事!保全了银行,也多了银子,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
木慧章一听他这么说,也问道:“真的?”
木慧年点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木慧章眼中燃起了希望,复又熄灭,“可是……小妹……会同意吗?”
木慧年垂首在房中踱了几圈,抬头道:“我知道银行的章子在何处,这生意事务本就是你我在打理,若是……若是我们先斩后奏,小妹也不能说些什么了。”
木慧章摇头道:“这嫡庶有别,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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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慧年岁数近五旬,比木慧然足足大了七岁,早不想看她脸色,“这时代不同了,你说得可都是老黄历,嫡出怎么了,她嫁都嫁了就不该干涉娘家的事情!”
木慧章听他言语不客气,微皱了皱眉头,却没反驳,木慧年心知这大哥肯定也是偏向卖产业了,便道:“明日我就去寻章子来,大哥,莫再犹豫,如果咱们四处筹款的消息传了出去,更多的人来折现,说不定黄家也不干了哩。”
木慧章不点头不摇头,只“嗯”了一声。
木慧年隔天火速取来了印章,迫不及待地同黄以哲见了面,三人会谈了整整一天。
木家的银行从此易主,改姓黄了。
消息传回木公馆的时候,木慧然人都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没有发脾气,没有一点表情,当真是心如死灰,说了一句:“分家罢。”
岳于连叹了一口气,大舅,二舅当真糊涂,若是有生意,他日还可东山再起,眼下便卖给了黄家,虽然借了急困,可日后这生意之路就断了,两个人仅靠老本当个寓公,也可安度晚年,不过想要再要有番作为只怕是难了。木家的基业几乎就这么没了。
木家分家产,请了一个洋律师作证,一板一眼,分得清清楚楚,将赔完罚款以后的地产与资产以及白玉楼的折卖价分为四股,木慧章,木慧年,木慧珠,木慧然每人一股。
木慧然得到的祖产在北方,是两处大宅子,一所在北平,一处在东北。现钱不多也不少,刚刚三十万块钱。
木慧然拿着房契和票据,带着青宝和于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岳公馆,家中气氛也不甚祥和,青宝逃婚之事已不再是家里的重心,岳秉国陷入了弹劾风波才是家中的矛盾源头。
虽然总统府并未表态,可是岳秉国深受木家牵连,早有不满之声,街市上甚至开始流传“岳氏计略”一类的小册子,发册子的都是一些进步学生,册子上写岳秉国鼓吹民主,自己却纳妾,又斥责他铺张挥霍,总理府修得富丽堂皇,甫来省城,便大摆官架子,车队长列却不见人影,浪费公共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