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游丝萦醉客,*
*隔花啼鸟唤行人,*
*日斜归去奈何春……*
琴声里,殷怜香心里被桃花露浇灌出轻快的河流,他很久没这样唱歌,也很久不曾为谁的琴声快乐。勾心斗角,杀人如麻,不知道是他造出名声,还是名声造出了他。
若钟照雪执意要做孤雪剑,就万不该落到他的手中,变成一段多情的剑锋呀……殷怜香想,他本可以不用再畏惧雪不被任何人挽留。
于是这一点酒好像都突然能造出莫大勇敢,他捉着钟照雪的腕,五指变成温柔攀住他的花,倾前的身躯,近得快要触碰呼吸,丢出惊世骇俗的邀请:“钟照雪,我可以告诉你醉生六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要你跟我走。”
曲音停滞,钟照雪抬眼看向他,一点点的惊讶,使得惯常敛着的冷峻眉峰微微松动,好像在想什么,在说出来前又被殷怜香兀自打断:“如果你拒绝,我就打晕你,废掉你的一身武功,污了你所有的名誉,让你再无他处可以去。”
阴狠毒辣的话语,在殷怜香的口中,比给一个吻还要轻易,若和对待别人那种刀刃般的尖刻恶意相比,这近乎算得上温柔款款。
这邪魔外道的论调没惊起钟照雪的半分不虞,他眉眼静静地和殷怜香相对,如一尊冰雪所铸的剑像,瞳色深深,是一潭不为他人生出涟漪的水。
钟照雪的吐息拂在殷怜香的唇前:“轻易废了我的武功,日后你要教我醉生六道么?”
深琥珀色的瞳一缩,好似并成一道尖芒,殷怜香手上的力道忽然重了,要攥入骨肉里那么用力。那四个字是他的逆鳞,让他从幻梦一样的歌乐中惊醒,也让他松懈的内劲全然蓄起,足以暴起拧断钟照雪的喉口,或用出任何人都没见过的杀招。
如春水的气氛凝结成冰。
这瞬息凝成锋刃的杀气敛去,殷怜香松开了手,在钟照雪的手腕上留下淤青的痕迹。他蓦然避开脸,垂下眼去饮一杯酒:“……你知道了。什么时候?”
从齿间吐出的字眼,已带着冷彻的疏离意味。
“吴不刃那晚的第二天。”钟照雪看着他,“经脉逆行之势,不暴毙身亡,也该是终身废骨……传闻醉生六道能够逆转气脉,足以修复经脉、重新练功,看来并非只是传闻。”
一夜春风纵欢,情和欲交融,他还有余心试殷怜香的脉。
殷怜香心中深寒,冷笑:“不错!我确实修习过醉生六道,所以根本不需要从韦家夺走。你早就知道,看我虚与委蛇自作多情看够了么?”
钟照雪道:“不够。”
殷怜香攥紧掌拳,这一刻,他当真起了杀心。最不容易剖出真心的人,最容易被辜负,他想,要将钟照雪废尽根骨、嚼肉饮血,吞净了他,才能报尽他给自己的锥心之痛。
诸多酷刑闪过,殷怜香本心境偏激,易入魔障,几度心绪激烈,艳容已是隐生出邪戾之相。指甲深陷掌心,快流血也不觉,他狠狠扭头瞪去,却见钟照雪清亮的眼定定看他。
可那不是意料之中的任何一种神色。
苍冷嶙峋的剑意收入鞘中,一点春雪初融的笑,则化进冰壶,晕在眼底,如一缕料峭飞烟。
身外皆尘埃,唯有一人在。
“天涯之大,千秋之长,你不是还想让我和你一起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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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妹是一款比较敏感总是容易想很多的大小姐,但是钟哥长嘴且直球
第三十五章沤珠槿艳
殷怜香认识许多男人,他们有的喜欢他,有的讨厌他,有的是装模作样伪君子,有的是追逐不休痴心人。除去真心假意,他们倒都有一致的目光,即视他非男非女,非人非妖,是他们心魔里化出来的色劫,是江湖畸形的一颗毒石榴,艳红甜腻、如梦似幻,却不可受惑。
他在虚花宗所学的是最恶毒阴邪的功法,他所喜欢的是天底下最难得到的任何东西,去抢,去杀人,去痛快地做一位妖女。品尝到他的风情,很少有人能够有活得下去,他们被殷怜香给予的炽烈至消亡的欲望,沉浸在那种太柔情太辛辣的味觉里,烫伤了他们的心和认知。
……也许,有些人会在和殷怜香的一夜里,朦朦胧胧感到自己生出的一点爱意。
但那只是如兽类般受情欲所趋使,带来的片刻错觉而已。即便谁捧出真心,也只是沦为殷怜香的玩物。
他们很快会在疯魔与极致的快活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