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些人混熟了秋池才现,这些外行人听起来高高在上的教授、研究员,其实内里也只是很普通的人类,各有各的小脾气。
可他们应该都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各大高校都在教他们要“始终对生命与科学保持敬畏之心”,但事实上这些人、乃至于一群人,都在试图推倒“自然规律”,做违背社会道德的事。
秋池庆幸自己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正义感了。那一项目很可能代表着整个上层特殊人种的“愿望”,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曝光真相,能够从这里全身而退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聚餐快结束的时候,秋池腕上的手环忽然震了一下,是小禾的来电。
秋池起身去了盥洗室,然后接通电话:“喂,小禾?”
小禾停顿了一下,声音很虚弱:“池哥。”
“你怎么了?”秋池忙问,“不舒服吗?”
“嗯。我现在在市立医院,”任钰禾低声哽咽道,“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现在能过来陪陪我吗?”
秋池的心跳快起来,他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挂断电话后,他去跟聚餐的人说了一声,然后上楼找到管理人员,说自己有急事,能不能申请一次外出假。
除了规定的每月外出日,平时想要请假外出非常困难,需要填写假条,层层审批,但今天管理人员却没怎么为难他,很轻易地就让他走了。
秋池心里着急,也没想太多。研究所的位置比较偏,打车不好打,他走了八百多米找到一个最近的公交车站,中途又转了趟地铁。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秋池走进一间普通病房,小禾躺在靠窗的那个床位上,因为是侧躺着,所以直到秋池走到床边时,他才看见秋池,并撑直身体坐了起来。
秋池轻车熟路地摇高了床头部位,又搬了条凳子坐到床边,小禾则转身把床边的帘子拉起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那么好几秒钟都没说话。
秋池从未见过小禾这么虚弱的样子,去掉羽绒外套后,他看起来更瘦了,跟之前在便利店上班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你怎么了?”
小禾把病历单递给他,然后低声开口道:“我最近一直觉得不舒服,去小诊所看了几次,总是反反复复的难受,后来诊所大夫让我上大医院来做检查,才知道……又是这个病。”
秋池看了几眼那一叠化验单、检查报告:“是你之前说的那种遗传罕见病?”
小禾的爷爷跟父亲都是因为这个病离开的,为了给两人治病,他们家耗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以前聊天的时候秋池听他说过,小禾家以前是开餐馆做小生意的,父母都是勤劳的人,后来还在市区跟县城都买了房。
但因为爸爸跟爷爷的病,他们先后抵押了两套房子,西医中医都看过了,都治不好,于是一家人又转而求向玄学、拜神跪佛,但最终两人还是痛苦离世了。
两人走后,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房子没了,生意也做不下去,小禾于是只能早早辍学,出来打工还债。
任钰禾点了点头:“之前我没跟你们说,当时我爸住院的时候,主治医生让我也去做了检查,说是病的概率也很大,那时候医院就给我安排了腺体切除手术。”
“但没想到就算没有腺体,我还是逃不过这个病。”
秋池对种罕见病不是太了解,问了小禾之后才知道,这种病在病后,患者会从腺体处开始溃烂,腺体连接着全身的神经及血管脉络,他们会一边活着,一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逐渐从内向外开始“腐败”。
他没有亲眼见过这些病人的后期状态,可小禾却是亲眼见过的。
他看着小禾那张白的脸,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我会救你的。”
“我尽量想办法。”
小禾低着头,没有看他,只是很小声地说:“算了。”
“总会有办法的,”秋池安慰他说,“我去问问医生,去网上查一查治疗这方面疾病的专家,或者我们去更好的医院再检查看看。”
小禾抬起头,苦笑道:“没用的。我爷爷跟爸爸都是这么死的,连都我们都去过了,几个知名的专家也都约诊过了,他们都对这个病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