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去找学弟学妹假装补习来给陆瑞安钱了。
祁扬一边后悔一边这样想着,他有苦难言,只好郁闷地向洛明起倾吐烦恼。
“祁扬,”洛明起沉默半晌,叹气说,“瑞安气的是我们骗他,并不是单为工作受影响这一件事。”
“就算他不高兴,就不能和我说吗?哪怕他骂我两句都行。”祁扬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洛明起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居然能从祁扬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的声音里听到一抹转瞬即逝的哽咽。
“洛明起,你知道吗,他主动跟我提离婚。他压根不听我解释,也不在乎我的想法,我承认这件事我是有不对的地方,可你也骗了他,为什么他没有和你断交、但可以这么绝情地要跟我离……”
听着祁扬的话越来越往胡搅蛮缠的方向展,洛明起突然厉声打断了祁扬,硬生生隔着电话把祁扬的声音堵了回去:“可我骗他和你骗他是不一样的!”
他顿了顿,隐晦道:“两个多月前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没想过和你离婚。”
“可是为什么……”祁扬怔怔。
“他不会对任何人说难听的话,你要是想讨骂可以找我,”洛明起忍不住加重语气,他的指责直截了当地把他和祁扬都纳入其中,“祁扬,这件事我们都没什么能辩驳的,错就是错了——我们都是混蛋。我作为他这么多年的朋友,瞒着他和你计划这件事,他不说、我也能猜到这会让他多伤心,更别谈是你。”
“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想通吗?他如果和你提离婚,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补习这一件事。”洛明起缓了一口气,“祁扬,你要是想不明白,就放过他吧。”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想得明白,也想去和陆瑞安道歉、解释。可是他……”脱口而出的话太熟悉,祁扬猛然一顿,恍惚意识到什么。
可是什么?
可是他一直在推卸责任。
——他的确在认错,但那只是表面形式上的,所有的认错都只是“但是”前面的让步。他自始至终都在埋怨陆瑞安,试图将责任分摊到陆瑞安头上,以此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还试图像从前一样,不需要低头就能让陆瑞安先服软。
他委屈陆瑞安不听他解释、委屈陆瑞安始终沉默不向他交付心声,可他何尝不是利用陆瑞安的温软脾气、逼得陆瑞安一再委曲妥协的罪魁祸?
洛明起不再听他解释,直接挂断电话。
祁扬陷入长久的愧悔和惶然之中,全然没注意到黑暗中从不远处气势汹汹大步袭来的人。
驾驶位的车门突然被人拉开,祁扬一惊,还以为是下班的陆瑞安,但他一抬头,直直撞入祁湛怒火中烧的双眼中。
“你是不是疯了?!”祁湛一把攥住祁扬的衣领,狠狠往上一提,祁扬被他拽得一晃,额角猛地撞上门框,出闷响。
祁扬呼吸一窒,身体本能地要挥拳反击,但手臂刚抬起,又硬生生地卸下了力道,双臂无力地垂挂下来。
他的声音更哑了:“……哥,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就该去派出所捞你了!”祁湛气极,咬牙切齿地瞪着祁扬,“瑞安给我打电话,让我来领你回家,说你这几天状态不太好、怕你疲劳驾驶出事。我还一头雾水呢!要不是我追问,都不知道你跟踪人家跟了半个多月!”
“你怎么想的,啊?祁扬?你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喜欢耍脾气的旧事我不和你理论,现在变本加厉开始撒疯是为什么?”祁湛狠狠攥着他的领口往后一搡,祁扬狼狈地跌坐回去,褪色的额挡住他的眼睛,遮住他眼中的灰败。
祁湛恨铁不成钢,又顾忌着这是在校门口,极力压制音量,见祁扬一脸浑浑噩噩的神色,只得把祁扬弄去后座,叫司机开车回父母家。
“哥,”祁扬双目无神地仰脸望着车顶,声音哑得像是气流从喉管里的刀刃尖儿淌过来的,“陆瑞安要搬走了,你帮我劝劝他……”
祁湛听他唧唧歪歪,忍了一路终于到家,克制着语气让司机先下车。
司机在祁家做了二十几年,此时敏锐地嗅到兄弟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只听得身后拳拳到肉的重响,赶紧去楼上通知在家的祁父祁母。
陶汝成忧心忡忡地赶到车库,阴沉夜色里的最后一声吃痛闷哼还未散尽。
“祁湛!祁扬!”她第一眼瞧见挂彩的祁扬,目光触及到祁扬嘴角那惊心动魄的红,心急地喝止两人,急忙蹲身去看祁扬,想要触碰祁扬额角伤口的手指始终没能落下去,怕碰疼了祁扬。
“阿扬?你怎么样?有什么事和哥哥好好说呀,为什么要动手?”她满目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祁湛站在一旁,衬衫衣袖挽至手肘,目光垂落在祁扬身上,语气沉沉:“他没还手。”
陶汝成微顿,不赞同地看向祁湛:“阿扬有什么做错的,你也该好好跟他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
祁湛平复着呼吸,语气缓和下来:“妈,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俩的事您就别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