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细细嚼着嘴中的菜肴,慢之又慢地拿起茶杯,才刚刚拿起几寸高,手一抖,茶杯掉在餐桌上,茶水洒了一桌。
她忙起身屈膝告罪:“殿下恕阿凝失仪,阿凝一介妇人上不得台面,此等要事只觉胆战心惊,竟连茶杯都拿不稳。”
楚珩同样站了起来,满含笑意的眸子隐隐涌现出墨色,意味不明地盯着温凝。
稍息,那墨色到底被压了下去,他面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温和,亲自将温凝扶了起来:“表嫂多礼了,是我唐突,如此良宵美食,却偏要与表嫂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温凝顺势站起来,由他扶着重新落座。
楚珩果然再不提刚刚那一茬,倒是说起京中趣事来,闲闲聊了几句,突然道:“听闻表嫂对铸芳阁的首饰还较为喜欢?”
看来楚珩来找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啊。
温凝不动声色地应道:“倒也谈不上多喜欢,只是女子能逛的铺坊就那么些,前些日子便去过一次。”
楚珩凤眸微弯:“我偶尔也会去瞧一瞧,记得里面有一支蝴蝶簪子很是别致,想来表嫂也会喜欢。”
话音落,拍了三下掌。
马上有人弓着腰,呈上来一个锦布盖着的托盘。
温凝还是第一次应付这样的场面,一时没想到托盘下面会是什么。
却见那人走到她跟前,将那澄黄的锦布一扯,里面整整齐齐,赫然列了一盘子的蝴蝶金簪。
温凝极力克制才叫自己没当场抽出一口凉气来,这是……道理讲不通,行贿来了?
十、二十、三十……
粗略看去,得有百来根。
温凝心里的算盘不受控制地开始扒拉,一根三千两,百来根……
三……三十万两?!
楚珩极具亲和力的嗓音响在耳边:“哎呀瞧弟弟如此冒失,这么多簪子,表嫂如何方便携带?且都是同个款式,想必带两日表嫂就该腻了。”
他凤眸一弯,里头笑意淙淙:“便将它们换成银票,给表嫂带走罢?”
温凝缓慢地眨了眨几乎被晃花的眼。
三十万两啊……
裴大人,此人的大腿,好像比你的要粗得多啊?!
-
“夫人今日也只去找了那位钱老板,并未有其他异动。”
杭州府内,新晋知府早给裴宥辟出一间厢房。晚膳之后,徒白便照旧进行日常回禀。
“另外今晚,那位殿下去找夫人了。”徒白继续道。
即便是出门在外,裴宥闲暇下来,手上也就一卷书册,烛光下鼻间那一点红痣照旧冷清,闻言抬眸看过来,却并没言语。
徒白垂首道:“公子放心,十一一直跟在夫人身后,确保夫人安全无虞。”
裴宥眼神落回书卷,淡淡问道:“她作何反应?”
“十一还未有进一步消息,但是……”徒白难得地说了两句奉承的话,“夫人聪敏过人,又与公子鹣鲽情深,断不是旁人三言两语便能哄骗住的。”
裴宥鼻腔极轻地哼笑了一声。
鹣鲽情深?只怕现在正在后悔从他这里要的银子太少,琢磨怎么多弄点银子过去。
他就没见过比她更贪财的官家小姐。
“公子,今日时辰还早,要不……”徒白扫一眼外头的天色,“回官驿?”
其实他觉着昨日也不必留在杭州府,虽说官员任调牵扯到新老派系的争端,可新知府是自己人,并不需他们花太多功夫。
裴宥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她今日找钱老板,事情谈妥了?”
“应该还未。”徒白犹疑了一下,道,“对方似乎是……把夫人当骗子了……”
裴宥一声嗤笑,将书卷放下来,看住徒白:“你还说她聪敏过人吗?”
徒白:“……”
“杭州府的事情办完再回去。”裴宥复又拿起书卷,声色浅淡道。
可是……把夫人一人留在官驿?
刚刚自作聪明了一把,徒白心中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道:“那四殿下那边……”
裴宥抬抬眉尾:“谅她也不敢自作主张。”
温凝还真不敢自作主张。
四凤阁内,刚刚还整整齐齐摆放着的蝴蝶金簪,此刻散乱地躺在地上,有些连翅膀都被折断了,显然方才被人摔在地上时,力度不小。
“殿下,何须与一介小妇人计较?是她不识好歹罢了。”范六躬身,给楚珩倒了杯茶,“错过此等良机,往后她凑上来想要殿下用,殿下都不会给她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