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阳城越来越远,夜凝紫回过头最后再看了一眼那正修整的城门,轻叹一声,便再不回头。
此刻孙山正站在城楼上,手中捧着年少寒窗苦读所学的圣贤书,深深叹了口气,将其收起,换上了夜凝紫送的孙子兵法的抄本,细细读了起来,叹道: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乱世之中,要保全这二十万弟兄的性命,从此之后,便只得靠他们自己。
三人一路疾行,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江边。
望着江边的大船,夜凝紫开始望着他们不断来往于江边的船影,不禁又赞叹起安国造船技之强大。
南归从岸边挑了支最大的,两人便跟着他上了船。
“船家,此船可是岸间最快最稳的?”南归将一锭银子在船家面前晃了晃道。
“客官好眼力,此船在绍兴二年可是载过贡石的,可日行千里而不翻,船上行走如履平地,客官尽请放心。”那船夫伸手接过南归手上白银,笑道。
此时正逢长江落日,余晖洒在江边,映得金黄一片。
水天一色,天地间尽是璀璨夺目,带给人们一种视野上的震撼。渐渐看见一轮红日缓缓遁入江边,天地间渐渐变得昏暗。
夜凝紫望着这天边落日,吹着江风,顿时感到一阵惬意。可一想到不久便要上京去,不免有些惆怅。
此时南归轻声步入夜凝紫身后,只见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仰头对着苍穹,闭上了双眼。
两鬓碎发被江风吹得飘逸,他绝世而立,浓眉微皱,似是满面写满秋色。
“公公怎的亲自来了?”夜凝紫凝眸看着船角破浪前行,滚滚长浪被势如破竹的船身划出一道大口子,冷然道。
在夜凝紫记忆里,南归从未得到官家真正的信任,因而官家极少派任务给他。
因此他此番猛然前来迎她进城,夜凝紫也是吃了一惊。
“是臣自荐,早年听闻夜氏有一剑舞,唤作‘轻水’,有闻郡主乃夜氏此代之佼佼者,本想有幸领略一下郡主的轻水剑舞,不过郡主既是受了伤,那便作罢了。”
他语气里透着一丝落寞,应是极其失落。
“那便约好了,待凝紫伤愈,定会来寻公公试剑。”夜凝紫转身对着南归,一双清眸看着他那随风飘逸的身影,道。
南归听闻此言,面上欣喜之神色已经掩不住了,便轻笑一声,嘴角漾起了微红的涟漪。
“臣随时恭候着郡主!”
南归此时心中已是澎湃一片,他自请来接丹柔郡主时,本是自认为希望不大,毕竟他只是位小小的宦官,万万未料到高高在上的丹柔郡主竟会主动邀他试剑。
夜凝紫看向他腰间佩剑,忆起了前世她初嫁入东宫时,第一次见到南归,他曾求她试剑。
可她当时顾及后宫不得舞刀弄剑,又怜自己剑心已失,便拒了他。如今主动邀约,便也是为了还他前世试剑之请。
夜半,夜凝紫倚着船桅轻闭双眼,渐渐听闻临安城外佛寺的钟声阵阵传来。
上京
清晨,伴着第一抹晨曦缓缓照入江面,夜凝紫渐渐看清了临安的繁华。
大船靠岸后一行人便又换了小船,走上了城中水路,此时可见得一片片大大小小的高楼林立江畔。
果然过了江便是另外一番情景,比起江北战火纷飞,饿殍遍野,江南显然安稳许多。
来往商船不绝,一大清早便可闻得阵阵清脆的叫卖声滑破长空,街上随处可见农夫拉着牛车来城中贩卖新鲜果蔬。
一行人一路朝着西子湖畔而来,船夫见船上又载了贵人,便一路上欢笑声载道。
“贵人是第一次来临安罢?”船夫笑着问夜凝紫道。
夜凝紫看着小湖旁那一座座白砖黑瓦,凝眸忆起往昔,嘴角不觉微微上扬,神色中尽透着无奈与悲凉。
“是第二次了。”夜凝紫答道。
“原是如此,本还想向客官推荐一番我们临安特色呐。”船夫一拍脑门,又将船桨江中荡了两下。
“无妨,船家尽管推荐便是,上次去得匆忙,未有好好赏玩,此次应是要留得久些。”
夜凝紫说着想起当年母亲走后,她随父亲一路将皇帝护送至杭州,在此地留了数日。
当年的杭州还未有这般繁华,如今十年过去了,杭州却已成了临安,原本空明的巷子中人烟更盛,处处弥漫着烟火味。
“客官请看,这便是临安最具声名的小吃街,每日来往人数可达上万,往东走便是涌金楼,多少外地人不远万里也要来尝上一尝。”
听着船夫热情得讲着,夜凝紫也不觉对这座城产生了好感。
前世嫁入东宫后她便常常深居简出,这般人山人海,风帘翠幕,是她从未见过的人间盛景。
看着这般盛景,她似乎明白了为何齐氏能可在此地醉生梦死也不愿恢复中原。
放眼观望,临安不仅比汴梁多了分烟柳画桥的朦胧,商民也更为富庶,巷子中勾栏瓦子随处可见,百姓无一脸上不洋溢着笑意。
行至城南凤凰山东麓,小船停至西子湖畔,唯见前方宫阙辉煌。宫墙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进了禁苑,处处便可见雕梁画栋,苑中每一根柱子似乎都经过了悉心雕琢,复杂灿烂的花纹个个栩栩如生,成百上千根柱上纹样各不相同,若无数千匠人精雕细琢是万万成不来的。
夜凝紫被带入了一处宫中秘府,内有十几个嬷嬷宫女为她梳妆妥当,为她挽了飞仙髻,她晃了晃首上金银珠饰,觉得沉重,便悄悄摘掉了几样,被老嬷嬷发现了,唠叨了她一番,又给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