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母亲,日日缠绵病榻,但只要她过去,母亲便会挤出笑容,还遮遮掩掩的。
她怎么能不计较吕牧做的那些,宠妻灭妾,屡次纵然刘氏踩在母亲头顶,让母亲失望透顶。母亲并不是软弱之人,但她却因为那仅存的一点爱意忍气吞声。
直到刘氏将手伸到自己身上,母亲才毅然决然离开了吕府,还给自己改了姓氏,回到外祖父家。
而那刘氏还谣传,自己母亲与外男有染,所以才被吕牧厌弃,赶出吕府。只是看在姜太傅的面子上,对外称是和离。
她这么多年也探查过,当时在母亲院子里照顾的人都留在了吕府,可她与母亲离开吕府之后,那些人都不见了踪影,她也只有府中册子上的名单,可那些人早已不在册子上的住址了。
唯一的收获便是从师父口中得知,母亲的症状像极了中了落回,此药是慢性毒药,虽比不得雾毒阴狠,但中了此毒无药可解。
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不是刘氏就是吕牧。因为母亲从未与人结怨,中毒前更从未离开过吕府。若不是因为吕牧让母亲伤心,母亲也不会如此。
这也是她回到吕家的原因。
她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想还母亲一个清白,给母亲和外祖父一个交代。她这一身的本事便是为了母亲所学。
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流泪,喉咙哽得生疼,脑袋低垂,微微颤抖的抬手将眼泪擦去。
沉浸在回忆中的姜鸢珺没有注意到已经打扮规整的洛晏璟立于她身后。
他不是有意的,但模糊看到桌上信件的字迹,还有坐在桌前姜鸢珺泪如雨下的样子,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她隐忍的哭泣声,就像是个受伤的小孩子,孤独无助,激起了他心头的一抹涟漪。
可他一时间还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他确实没多少这种经验。
“想替你母亲报仇?”
姜鸢珺骤然收住自己的情绪,茫然许久,才缓过神来,用手帕擦干眼泪。
“洛公子若是好了便离开吧。”她不愿意将这些事说与旁人听,也懒得计较他看到自己的信件。默默将信件收起来。
“我能帮你,我知姜小姐本事甚多,只是吕牧可不是个能轻易能动的,毕竟吕牧是朝廷命官。”
“陛下说这些话于意何为。”姜鸢珺早已平静下来,唯有眼眶泛红,语气淡漠。默默将称呼改了,他刚刚那番话,显然是以君主的身份告诉他的。
“母后同先妣乃是故友,想来姜小姐也是知晓的。”话到这,洛晏璟停顿了下。“若是姜小姐入宫,想来不管从调查先妣之事还是如何,都能更加有帮助。况且,母后欣喜你,若是你能入宫,母后定是极其开心。”
他最后补的这句,是为了不想姜鸢珺拒绝他,他承认,搬出母后是他太卑鄙了,只是刚刚看到她那副模样,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不想再看到她这般伤感。
刚刚在信件上也看到了姜母想让姜鸢珺还这个恩情,想来,姜鸢珺不会拒绝自己母亲的话。
见她不开口,洛晏璟便知道自己的话有用,不管她心中怎么想,他只是遵循了自己的心。
“姜小姐,不着急给我答复,毕竟我们还要见面不是吗。时候不早了,我送姜小姐回去吧。”
“不劳烦陛下了,臣女谢过陛下。”姜鸢珺行礼过后便走出了屋子,只是在离开前,微微侧身。“陛下今日所言,臣女会仔细考虑的。”
不得不说,洛晏璟说的是对的,纵使她有武功,纵使她会医术,纵使她有师父师母撑腰,也没法不动声色的解决朝廷命官,她不觉得外面所传这位陛下全然是假的,毕竟如今这盛世是他一手所建,步步为营拔除权贵奸佞,是个妥妥的狠戾之主。
虽然她不喜欢被困在红墙绿瓦中,但入宫确实不失为是最便捷的法子,借助皇帝的权势查明真相,况且,母亲说了,若是太后有事需要她做,她一定要尽力还这份恩情。
只是,母亲也想不到这份恩情是想让她入宫相报。
但若是太后知晓了自家儿子借着自己的身份招摇撞骗,怕是会拧自家皇帝儿子的耳朵。她与闺友之间的感情,本身就不需要这来来回回的报答。
——
“陛下,寿和宫那位今日派人来过,说是想请陛下过去有事要商榷。”
“嗯,明日叫沈浔,卫竹明,全奎入宫。”
这三位幼时是洛晏璟的好友,如今也是,沈浔现任大理寺卿一职,其父沈敬更是如今的太师;卫竹明现任兵部尚书一职,其父卫艺洲是当朝领侍卫内大臣;全奎现任骠骑将军一职,其父全承泽是当朝太傅。亦都是洛晏璟在整顿朝堂之上的助力。
若是没有这些忠臣,怕是洛晏璟稳定朝堂也不会那么顺利。
“是。陛下今夜还是在崇清殿歇息吗。半个时辰前,李妃身边的人来说李妃病了,想让陛下过去瞧瞧。”
“怎么,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废物吗,朕去了她便能好吗?”洛晏璟手上把玩着自己的
易鸣就知道他说了之后会是这样的答案,但他只负责传话,多的他也没资格多说什么。
他现在的脑子里闪过一幕幕的有关姜鸢珺的场面,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那属下先出去了。”
平日里洛晏璟大都是在崇清殿歇息的,这后宫他一月也去不了几次,即便去了也只是当作一个君主的任务罢了,他闻到她们身上那熏人的香,看到浓妆艳抹的脸庞和她们讨好的模样就厌恶。
她们要的只不过是出风头,借助他的宠爱得以耀武扬威,成日里除了勾心斗角也没什么别的事了,好在有太后在,后宫也不敢做出太过离谱的事。
或许姜鸢珺入宫也是为了他身为君王的权力,但他好像心甘情愿,并不厌恶此事。
他还是头一次觉得这日头过得那么慢,只是想赶紧到第二日戌时见到姜鸢珺。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有了那种真心实意想保护一个女子的想法,就像是有些东西在心底撞击,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