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对方神色扭曲了一瞬,但转眼又恢复了正常,可能只是焰火光影交迭之时的一点错觉。
“只见面不够,”卫陵洲幽幽道,“他收过我的花,跟我许下过一个承诺,等到下次见面时就要兑现。”
“他是个骗子。”
宋连旌:“……”
还以为你们是好兄弟,没想到在搞男同。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这人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幽怨的感觉。
但这样吐槽一个悲惨的陌生人实在是太不地道了,宋连旌安慰道:“他既然出过事,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或许吧,”卫陵洲叹气,“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认出我——他太过分了。”
怎么听起来更幽怨了。
宋连旌只好跟着附和:“过分。”
卫陵洲:“你也这么觉得就好。”
……这种事就不需要我觉得了吧!
宋连旌微微有些无语,听见那个人问:“你呢?你就没有特别想见的人吗?”
宋连旌不习惯和人交心,放在平常,总会转移话题混过去。但今天他可能有点不对劲,竟然认真想了想。
“算有吧。”
他生前曾经有过很多朋友,有的为他而死,有的与他渐行渐远,有的导致了他的死。
最后剩下的几个屈指可数,当然也是想见的。然而时过境迁,他的身份成了个麻烦,如今心态也和当年不同,心心念念都是怎么摆烂,见与不见倒也没什么分别。
唯独卫陵洲……他们吵过架动过手,也并肩而战互相扶持,始终称不上朋友,却不知怎么展出了一些越界的亲密关系。
眼前这个戴十字架的人的故事提醒了他,如果那家伙把他俩的事打了码,到星网上,不出意料的话,自己肯定会在骗子渣男榜榜上有名。
“我都掏心掏肺了,你的回答怎么这么模棱两可?”卫陵洲幽幽催促。
“没想好怎么面对而已,”宋连旌含糊其辞,然后勉为其难地解释道,“举个例子,你朋友收了你的花,给你画饼跟你规划未来,让你等着他,结果不仅再也没回来,还留了封绝笔信,赌你对他有点感情,能在他出事后承接起他无暇照顾的一切。”
“总之,朋友是很难继续做了,变债主还有点可能。”
卫陵洲沉默半晌:“……那你现在,算在躲债吗?”
宋连旌:“。”
该说不说,这个比喻有点形象的。
他不曾欠过人什么东西,唯有在留遗书那件事上,至今觉得心虚。一百年了,他当时托卫陵洲做得便不是小事,滚雪球到现在,欠下的是一笔天大的人情。
他死前便没有理清双方的关系,再加上那封遗书,更成了一笔烂账。宋连旌不是遇事逃避的性格,但在这件事上,他总是不太愿意想。
“我倒觉得他不会怪你,”正想着,卫陵洲忽然开口,“就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不论做什么,都只是心甘情愿而已。”
卫陵洲有些苦涩地说。
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没有忘记我,不想面对“债主”就不用面对,直到你想好的那一天,我们再来慢慢算账。
漫无目的、没有希望的一百年都过去了,没有什么是他等不下去的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几句,岁岁困了,才往目的地走。
同行了一小段路后,两人很快意识到不对。
这附近都很荒凉,沿着现在的路继续走下去,只有咸鱼修理店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