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是最後解放的,那群人為了負隅頑抗,建了七座碉堡,卻還是被解放軍打得落花流水。現在我手底下有兩支連隊駐紮在上面,你平時要是想過來,跟船工說一聲就行。」鄭長榮邊走邊介紹著七堡礁的特點。
孟恬恬點頭說好,海風拂面,暈船帶來的噁心稍微緩解了些,但走路還是打晃,只得緊緊抓著鄭長榮不鬆手。
她看著沿途的椰子林,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這上面長的就是你上次給我喝的那個吧?這麼高,掉下來不會砸到人嗎?」
「會,所以起風的時候要繞著走。」鄭長榮知道她好奇,但還是不敢讓她亂跑,這邊風大,指不定能搖下一兩個來,砸著了可不得了。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鄭長榮像個導遊,告訴她棕櫚皮可以製作蓑衣,漁網,繩索,床墊等等,七堡礁的知青們大多數時間都在做這個。
還告訴她前面那些就是香蕉,沒成熟的時候就摘下來,等運到大6的時候都還帶著綠呢,要放上一段時間才能吃。
再往前還有芒果和火果,他去找那負責人買了兩個:「到了大哥那裡切開給你嘗嘗。」
不一會,兩人來到一處小作坊面前,果然看到這裡的人都在製作漁網和蓑衣,其中一個面相老成的男人見著鄭長榮,趕緊丟下了手裡的東西:「老五,你怎麼來了?今天有物資隊過來?」
「嗯。」鄭長榮把手裡的芒果和火龍果扔了過去,「咱媽呢?我找她有事。」
「在七堡那呢,跟我來。」鄭長豐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他身邊的小胖妹,「這姑娘是誰?看著像是北方人。」
「對,跟咱老家離得不遠。」鄭長榮介紹了一下,「我對象,孟少陽他妹孟恬恬,我帶她來見見咱媽。恬恬,這是大哥鄭長豐,豐收的那個豐。」
「大哥好。」孟恬恬乖巧地招呼了一聲。
鄭長豐點點頭:「原來是少陽的妹子啊,看著挺有福相的,走吧,我帶你們過去。」
到了那裡一看,果然有一座碉堡,上面留了很多口子,方便架槍射擊,門口掛了個小木牌,用繁體字寫著「柒」。
碉堡里光線還算充足,頭頂正好遮住大太陽,裡面涼颼颼的可以乘涼。
孟恬恬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上的小老太太,看著年紀不小了,但精神頭卻挺好,正伏在桌案上,一筆一划認認真真地記錄著什麼。
鄭長榮招呼了一聲媽,小老太太也沒抬頭,氣性大,沒辦法,做兒子的想跟她和解簡直難如登天。
孟恬恬見狀,回頭看了鄭長榮一眼,示意他去忙別的,她來接觸看看。
鄭長榮一想也好,便叫鄭長豐把大嫂喊了過來,在旁邊陪著點,他們哥倆下廚房去。
孟恬恬站在碉堡的洞口,一言不發地打量著裡面的老人家。
老人家今年五十九了,頭上卻看不到什麼白髮,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在後面挽了個髻,用黑色的棉布包著,不讓髮絲散亂下來影響寫字。
皮膚狀態也還可以,雖然有些皺紋,但自然老去的容顏依舊可以看出年輕時是個大美人。
上身穿了件老式對襟盤扣的短褂,明媚的鵝黃色看著特別有朝氣,下身是條老式的直筒褲,白色的褲腿上有一滴墨,她也全不在意。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目不斜視,氣息勻稱,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正記錄著她行醫多年的心得。
孟恬恬看著那沾滿墨汁的筆,落在紙上化作了一行行飽含熱情的文字,仿佛穿過了歲月的長河,看到了一個年輕又充滿野心的大家閨秀,懷揣著滿腹醫典,為了一個濟世救民的理想而奔波在華夏大地上。
她忽然有些同情她,前半生趕上了亂世,在顛沛流離中度過,人到暮年終於可以在和平的歲月里喘口氣,卻找不到一個願意傳承衣缽的接班人,何其辛酸。
這等於是被最親近的人否定了她這一生存在的意義,這樣的打擊是很沉重的。
可她卻化悲憤為力量,哪怕不被理解,也要在這個人跡罕至的碉堡里,用文字把這一生的光和熱留給後世評說。
孟恬恬真的非常感動,她佩服每一個為了理想而堅定前行的人。
她忍不住走近一些:「嬸兒,您在寫醫書嗎?我可以在旁邊看著嗎?」
鄭錦繡早就知道她來了,沒抬頭不過是手頭的這一段沒寫完,這會兒她依舊低著頭,把最後一句收尾,這才放下了毛筆,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姑娘。
「孩子,你暈船吧?還貧血,氣血兩虛,虛胖而已,得好好注意飲食平衡啊。」鄭錦繡一看就知道這小姑娘強撐著不舒服過來的,強作堅硬的醫者之心,瞬間就有了些許的鬆動。
不過她沒動,這些年每次她好心要給暈船的人行針,人家都會懷疑她要害人,直接避如蛇蠍。
她的心,早就被那些蠢人傷得千瘡百孔,慢慢地就學會了視而不見。
身後醫箱裡的針囊,已經好幾年沒動過了。
她淡然地收回視線,客氣地說了聲:「坐,想看就看吧。」
不想,這姑娘卻忽然開口:「嬸兒看我一眼就知道我暈船和貧血?嬸兒您真厲害。能幫我治治暈船嗎?我好難受。」
鄭錦繡眉頭一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姑娘,我可不是西醫,我這沒有暈車藥。」
「中醫好像有別的辦法?嬸兒您不會嗎?」孟恬恬一臉虛弱地看著她,「哎,那我還是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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