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黑,路行舟认识,或者说……极其眼熟。
每次悄咪咪躲在这抽烟,他都能看到它像现在这样,围着夜光项圈,背着一对会发光还会动的蝴蝶翅膀。小黑按例撒丫子跑到了路行舟视线平行过去的马路牙子上坐下。
路行舟知道,它在等遛它的人。
再吐半口,狗子等的那个卷毛就来了。
爱在半夜遛狗的怪人卷毛今天穿了一件明黄色的半袖衬衣,深蓝色的萝卜裤松垮地晃在他腿上,看上去很舒服。
他也和路行舟之前见过的很多次一样,先同小黑握握手,再使劲扔出了软胶飞盘。
来来回回,一如既往玩得欢腾,但安静。除了小黑跑起来爪子的“嚓嚓”声,这俩几乎像在出演默片。
青烟在眼前飘散,路行舟仔细数了数,今天是第九次看到他们了。
刚回想完,卷毛又换了新招式。这次他和小黑一起追着飞盘跑出了路行舟的视野。不知道玩哪儿去了,一人一狗半晌都没再回来。
烟也尽了。
路行舟醒醒神,反手将滤嘴按进花盆,理所当然又从烟盒里叼出一根。
火机仍不好用,路行舟正拼命点着火,斜前方栅栏上面摄像头被撞击的声音忽然就闯进了按电机的咔哒咔哒里,随即头顶扫过一阵旋风,身后跟着一顿枝丫乱颤,柠檬树颤掉了最后几片枯叶。
路行舟吓得本能一缩,沾了点泥土的飞盘就从侧后方咕噜噜滚到他脚边,躺下了。反射弧还没形成,左手墙角挡住的方向又是重重一“哐当”。
路行舟咬着烟怔了半瞬,下意识起身朝外眺,一眼望去……他的院子栅栏间赫然长出了一只毛脑袋。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栏杆卡狗头……说的就是现在。
路行舟稍稍一想便猜到事出什么因。
刚刚他爬来爬去的窗户正对的那块护院围栏,先前就缺了一根带箭头的立柱。房东是个会偷懒的大聪明,仗着学校管辖治安严大家伙素质高,漆了一条和立柱差不多粗的木方,固定在能侧身挤过一人的空隙间掩人耳目。
小黑八成是为了追飞盘,又想抄近路,但是忘了它的翅膀不能飞,结果以头抢破木头尔,导致此刻只能后脚拼命踮,前掌使劲狗刨。不吵不闹的,剩下大翅膀继续岁月静好地在那扇啊扇。
场面辛酸夹着点搞笑。
路行舟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帮帮忙,很会飞飞盘的卷毛就小火箭般匆匆赶来了。
应该是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卷毛短短呆了呆,反应过来后,他立马躬身先拖住了小黑的胖屁股。
主人来了,他就不多事了吧。
路行舟缩缩露出去一点的左脚,重新站回昏暗里,靠着墙,继续点上烟,接着抬头……
他整个人僵了僵。
毫无预期的,他没有偏差地接住了那道直直的目光。
卷毛在看他。
耳旁忽而起了一阵风,路行舟第一次这么近地看清了卷毛的脸。
并非寻常中国人的长相。卷毛很白,下垂眼大大的,睫毛长密得在面中形成扇形的阴影,鼻子挺翘。
怪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