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周景言脸色微变,表情绷得很紧,目光闪避地紧盯锅子,像是要把牛肉生吞一样。
他紧抿嘴唇,犹豫再三,终於说道:“可是你透过镜头看到的只是他们的美,而我看到的是一个人的灵魂。”
莫如生了然地笑了,明知他指的是谁,却故意不说破。收敛起一贯的吊儿郎当,难得露出认真的神情,说道:“想知道答案很容易,把镜头打碎再去看他,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爱上了。”
周景言心头一怔,满脸惊讶地看向莫如生,心脏更是狂跳不已。莫如生的话犹如致命地一锤,把他心防之外的最後一层保护打破,逼著他面对赤裸裸的内心。
“那如果真的爱上了呢?”
沈默许久,周景言缓缓开口,声音却有些颤抖。
莫如生笑得一脸轻松,回答道:“那就坦然承认,勇敢追求,不到黄河心不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别有意味地看向周景言,含笑说道:“周景言,我记得你从来不是胆小鬼。”
周景言脸色大变,忽而锐利地看向莫如生,好像一只被戳中痛楚的猫,正欲张牙舞爪地做出反抗。然而,莫如生毫不在意,自得其乐地吃肉喝酒,偶尔看周景言一眼,默默观察他的变化。
半晌,周景言一改先前的犹豫和拘谨,脸上露出高傲的神情,嚣张地说道:“相爱不成打一炮也好,这才是周景言该有的想法。”
何为周景言该有的想法?其实周景言并不知道。只是面对莫如生刚才的那句话,他的脑中唯有不甘心而已。他不想认输,不想还没开始就被打倒,他一贯天不怕地不怕,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哪怕是唯一的圈内好友莫如生,哪怕是被他放在心里的陈以琛。管他是想追逐什麽,爱情也好,羡慕也好,不都是系在一个人身上?
见周景言没吃几口,莫如生周道地帮他涮上一片肉,夹在了他的碗里。
“潇洒一点吧,一辈子这麽长,遇到点挫折算什麽?”
听到莫如生意味不明的话,周景言不禁发愣,只是心里不再犹豫,脱口而出地问道:“你对陈以琛究竟了解多少?”
莫如生嬉皮笑脸地喝了几口啤酒,随即又开始涮起海鲜,却不回答周景言的话。
周景言的脸色渐渐不好看,他向来冲动而藏不住事,忍不住逼问道:“你到底当不当我是朋友?”
他顿了顿,呼吸逐渐急促,一鼓作气地说道:“别告诉我,你会猜不到我说的是谁!”
这时,莫如生总算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看向周景言。事实上,他对这个少爷脾气的周景言甚有好感,因而几番给他收口的机会,却被他的执著打败。只得继续当个少爷的玩伴,顺他的意思推他一把。
“对,锅还没开我就猜到你说的是陈以琛,只是上次已经劝你离他远点,这次再老生常谈倒显得我罗嗦了。”
莫如生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继续说道:“我对陈以琛的了解都是从安君嘴里听到的,不过,安君的嘴巴向来很严,平时说起的就是点演戏的事,陈以琛经历过什麽,发生过什麽事,这些我都不知道。”
见周景言面无表情的紧盯自己,莫如生不由得笑了。
“我和他碰过几次面,没说过几句话,只知道他演技很好,演得又疯……他是个戏疯子,我上次就对你说过了。”
莫如生微微一笑,问道:“瞿长天的电影已经拍完了,你应该知道他的演技如何。”
周景言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说道:“他的演技毫无破绽,甚至让我觉得他还没有使出全力。”
此刻,周景言的表情是莫如生无法形容的,眼神飘忽地望向远处,除了羡慕和赞叹之外,还有一股莫名的情愫。
莫如生点点头,说道:“恩,安君曾说,陈以琛是用生命在演戏的人。”
说罢,他皱起眉头,斟酌许久,缓缓说道:“有一年我去美国找安君,然後遇到了陈以琛出事……我不记得当时什麽情况,刚下飞机就被安君叫去帮忙,他给我的地址是陈以琛在美国的住处。那次我还没进门就看到安君把他扶出来,让我一起帮忙把他送去医院。”
莫如生把烟头掐灭,忍不住叹气,说道:“当时的陈以琛已经昏迷,手臂上都是血。”
莫如生伸出左臂,一边示意一边说道:“就是这里,一道道的都是伤口,每一道都足有几厘米长。”
周景言大惊失色,问道:“他要自杀?”
莫如生摇头,回答道:“都是割在肉上,没有碰到静脉。”
即便是莫如生,忆起当年的情景,不禁黯然道:“我问安君怎麽回事,他却没有多说,只是像我对你说的一样……”
莫如生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说他是个戏疯子。”
这一刻,周景言不知是何心情,脑海里浮现出陈以琛在剧组的样子,又幻想著莫如生所说的情景,胸口泛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仿佛有什麽东西掐住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而莫如生见状,安抚地对他笑了笑,故意说起其他事。
“你不知道,我最近接了部戏,男主角是章明学。这家夥真是个笑面虎,整起人来那叫一个不动声色,明明一条就过的镜头,他一脸诚恳地对导演说,他觉得下一条可以演得更好,害我跟著他忙得团团转。”
“对了,他还对导演提了一堆拍摄要求,根本就是在作弄我们摄影组,要不是他资历老,名气又大,我早就向导演告他一状,演员不好好演戏还插手拍摄工作,真当自己多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