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峻熹在那陌生人不死心地试图讪笑着去摸云一鹤的脸颊时几步跑了上去。
他没有动拳头,他只是一把拉开云一鹤,而后挡在两人之间。
“几个意思!?”韩峻熹横眉立目,上下打量陌生男人,“这也是你动的?!”
“……你谁啊你?”对方吓了一跳,语调因为不爽而颇为轻慢。
“我还不知道你谁呢!”那股天生来的胡同串子的痞气窜上来了,仍旧不让“敌方”靠近,他攥着云一鹤的腕子,另一手则攥着卷起来的年册,随时准备当武器用,“我跟你说啊,要耍流氓上别处耍去,这儿轮不上你撒野!”
“轮不上撒野的是你吧。”对方并没有退缩,有点怕,可没有退缩,“我是一鹤男朋友!”
这句话,有两个点让韩峻熹的导火索被点燃了。
一鹤?你叫得还挺亲哈!?
男朋友?你……你也配!?
“前男友,分手很久了。”很是不悦地急着解释了一句,云一鹤想要上前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同时赶快让这个非要见他的不速之客离开,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听见了吧,‘前’男友,该滚赶紧滚,少跟这儿丢人现眼!”韩峻熹来了精神,自上而下盯着那并不算高大的男人,一脸胜券在握。
对方哼了一声,反问他算哪根葱。
事情,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变得难以捉摸的。
韩峻熹特理直气壮,嚷嚷了一句“我是他现任!怎么着?!”。
云一鹤脸腾就红了,他几乎没办法抬头和任何人视线交汇。那位面对着“现任”的“前任”,则一脸冷笑,冲着韩峻熹说你别自掘坟墓了,怎么看怎么直,你还“现任”?骗鬼啊?
令云一鹤没想到的,是那被说是自掘坟墓的男人,居然想都没想,就回应了一句比刚才更理直气壮的话。
他说,放你妈的屁!你管老子直的弯的呢!亏你也算圈内人,圈内人也是各种类型都有你丫都不知道?!像不像不等于是不是!明不明白?!明白了赶紧滚蛋!要不爹给你好好上堂“体育课”松松你的皮!!
狠话一出口,带着足够的杀伤力,韩大臀他爹用比韩大臀还凶悍的方式呲牙咧嘴一通发威,终于,吓退了那并不想上体育课的敌人。
敌人夹着尾巴逃跑了,胜利的一方把不必再用来抽谁嘴巴子的年册甩手放在吧台上,回头看向云一鹤。
“你没事儿吧?”他问。
被问的男人,已经单手稍稍捂着脸,笑到不行。
“‘圈内人也是各种类型都有’?‘像不像不等于是不是’?你倒真会活学活用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云一鹤喘了口气,抬头看着余怒未消的韩峻熹。
“那是……”被他笑得很快没了火气,爽快爆发了小小一次的胜利者抓了抓头毛,指了一下年册,“样本出来了,你一会儿看看吧。”
云一鹤略作沉默,点点头,随后一声轻叹,脸上仍旧笑着,他伸手过去,却不是拿年册,从吧台上抓过一瓶似乎是刚才准备要开的金朗姆,借助幽暗的光线隐藏着眼中淡淡的悲哀与无奈,他盯着韩峻熹看了几秒钟,终于抬眼示意了一下那黑色铁艺楼梯的方位。
“走吧,去楼上说。”语调有些蕴含在飘然中的压抑,云一鹤挑起嘴角,先一步冲着楼梯走去,“峻哥,今儿我烦了,想一醉方休。要是不介意,你就陪陪我……”
一醉方休这种话,也许,云一鹤本不该说的。
可他说了。
愚蠢一如韩峻熹者,信了他的话,而且顺着那话协助他那么做了。
酒量根本称不上好的云一鹤,在金朗姆喝到第四杯时,眼神开始变得朦胧。清澈诱人的液体在玻璃杯里轻轻摇晃,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细微的脆亮的声响。
“我跟他,好了一年多。”拿着杯子的手微微扬了一下,动作透着慵懒的优雅,“再后来,我发现他要的只是我的影响力而已,钱,名声,人际关系……他也是做生意的,我手上有的,他都用得着……”
“是嘛。”皱了皱眉,韩峻熹撇嘴,“贱。”
“是,我也觉得我挺贱的,只是发现得太晚了。”
“谁说你了!我说那傻逼呢!”无奈到笑出来,韩峻熹凑过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咱们云老板怎么可能是贱的那个呢对吧。”
“我怎么就不能是呢?”
“因为我说你不是。”给了个颇为令人想入非非的答案,那男人眨了一下右眼,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酒,“得了,以后他再来,没让我遇见还则罢了,只要我在,他来一回我揍他一回。”
“你放心,他不会再来了,‘现任’。”突然笑了,云一鹤摇摇头,眼睛盯着对方看,看得韩峻熹骨头缝里一阵酥麻才再度开口,“峻哥,今天,是真的得谢谢你。”
“叫我红领巾。”
被那一个冷笑话逗得差点呛到,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些,云一鹤把杯中那点酒几口喝光,然后抓起瓶子,又倒了半杯,并续了冰。
两人有半分钟左右没说话,沉默被打破时,是云一鹤在低声用英文念叨着什么,韩峻熹英文水准一般,但他还是听得出来,那是在骂人。
“用中文骂街更过瘾,这事儿你知道吧。”
“当着你,我不好意思用中文骂。”
“是因为我比你骂得更专业吗?”
“大概吧。”又被那家伙逗乐了,云一鹤边喝酒边喟叹,“其实有时候,也真是挺无奈的,学了那么多年英文,到最后用得最流畅的,还是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