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假如他想见你呢?”
“别吧,真的,别。”
想了想,一句“你是怕再见面你会‘怎样’,还是他会‘怎样’?”在口中兜了几个圈子,都还是没说出来,到最后,祁林只默默穿好外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我还是假装没见过你吧。”
当天,两个老友,就那么白白了。
韩峻熹回家的路上,反复在想刚才的交谈,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很担心也很关心云一鹤的情况,却不敢多想一步,这份担心和关心,到底有没有什么更复杂的成分。
他再度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
工作,不停地工作,把日程表排到最满,如饥似渴地赚钱,存钱,就是他的日常。
然而每天累得要死回到家,看见那个越来越白嫩漂亮的小丫头张着小手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喊一声“爸爸”,他就觉得,累死都心甘了。
有空的时候,他会尽量陪陪父母家人,一起出去吃饭,去游乐场玩,去逛公园,去购物,去做他一个父亲,一个儿子,一个大男人应做的事,尽他应尽的责。
前妻,没有再找他的麻烦,他想,也许自己带走女儿,是最好的解脱吧,不管对谁而言。
冬天,走得很慢很慢,倒春寒偏偏又在停暖气当天袭来,白天忙了一整天的韩峻熹,背着相机提着三脚架,下了车,回到家时,却发现只有父亲在。
“爸,我妈呢?”
“跟虫虫在楼下玩儿呢,咋了你没瞅见她俩?”老爷子一边把蒸锅从灶台上端下来一边问。
“没注意。”凑过去帮忙把里头的一大碗粉蒸排骨端出来,韩峻熹自告奋勇,“那我下楼叫她们回来吃饭。”
“给你妈打手机就行了呗。”
“没事儿,我正好顺便去铺子买张饼,爸,给您带瓶二锅头回来不?”
“不用,我那儿还有少半瓶呢,再说你妈让我少喝点儿。”
“媳妇儿金口玉言哈。”
“那必须的。”
“成,那我先下去。”笑了笑,韩峻熹离开厨房,摸了摸钥匙就在口袋里,钱包也还没掏出来,便直接下楼去了。
他挺顺利地找到了确实还在玩的祖孙俩,告诉母亲饭好了赶紧回去吧别冻着,告诉女儿先回家粗饭饭爸爸一会儿就回去,他迈步直奔小区门口的主食厨房。
然后,就在他跟路过的街坊打着招呼时,无意间,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就在不远处闪过。
一皱眉,他停住了脚步,但那背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想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他想要先去买东西,可一声汽车发动的声音,却很是及时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紧跟着,一辆格外打眼的胭脂红色的保时捷,就眼看着开出了路边停车位,短短几秒钟内,便已融入了车流,消失不见。
那天,韩峻熹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或者仅仅是眼花了。
但他没有。
不管是那个身影也好,还是那辆车也罢,都的的确确,就是他最开始所想的那样。
那真的就是云一鹤,对保时捷有偏好的云一鹤,同时,对方也真的是来看他的。
而这件事,要归功于祁林。
“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来着。”最终还是跑去找云一鹤时,祁林一脸没辙,“可我觉得,你肯定想知道,而且假如哪天你发现我没告诉你这事儿,你肯定会怪我。”
“倒也不至于……”脸上不动声色,不代表心里静如止水,云一鹤把一杯加了青柠片的苏打水递给对方,“那,是他主动约你见面的?”
“是。”点点头,喝了一口酸甜的饮料,祁林叹了口气,“你要听详细的,还是具体的?”
“有差别吗这两个选择?”一下子笑了出来,云一鹤坐下,伸手从茶几下层翻出几张餐厅的外送单,“要不要叫个菜过来?”
“行了你就别装淡定了,咱俩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发现自己的冷笑话确实有点冷,祁林耸了耸肩,在对面的男人仍旧在假装翻看菜单时自顾自讲了起来。
他告诉云一鹤韩峻熹的现状,以及这三年半的各种遭遇,而作为聆听者,云一鹤从起初还可以看着菜单,到后来已经找不到视线的焦点,并最终扔下了那几个册子,两肘撑住膝头,把脸埋进掌心。
“他挺惦记你的,我觉得他没胡说。”
“可他就是不想见我。”
“你别偏离重点啊……”无奈地一咋舌,祁林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然后把自己身上那件开衫毛衣解开了扣子,“你这儿真热。”
“我家里设定的是恒温25度,你刚才一进门就该先‘轻装上阵’。”轻轻笑了一下,云一鹤在对方脱掉毛衣之后略作迟疑才开口问,“那,他到底为什么不想见我?”
“不是跟你说了嘛,他觉得现在情况不允许,不想给你添麻烦呗。”
“能有什么麻烦。情况又怎么不允许了?”两手十指交叉缓缓磨蹭着,云一鹤脸上的表情有点苦涩,“他就是那股子骄傲劲儿放不下而已。”
祁林听着,想了想,点了个头:“也可以这么说,毕竟,他也不愿意让你觉得都过了好几年,现在把什么都搞砸了才想起你的好来。”
“……他会觉得自己是搞砸了吗?”好像自言自语一样低低念叨了一句,云一鹤微微皱眉,“我只是觉得,他的骄傲是不愿意吃回头草而已。”
“一鹤,这事儿,怎么说呢,当个笑话讲讲,那就是同样是圈内人,我没你那么……‘纯粹’,外在就不说了,从内而言,你太敏感,又太悲观,多少有点儿‘红楼梦’,跟你一比我基本就是‘大话西游’了。同样一件事儿,你肯定是往坏了想的那个。要是说严肃点儿也现实点儿呢……那可以说毕竟你没亲眼看见他的现状,不是说他混得差,他挺好的,就是那种状态,如今不瞒你说,他真的是那种渡尽劫波满身征尘的感觉,以往那种傻小子一样的锐气少了,成熟多了整个人。你能想象他把那小辫儿给剪了,烟也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