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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第1页)

北顾街远不及新商业区繁华,但它包容了小商小贩简陋的交易,一些老人也愿意到这个地方走走,兴许可以找到能与之共鸣的回忆。

老一辈中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旧时,同辉县城有一户经商的人家,老子勤俭持家,精打细算,奈何儿子不学无术,整天到处瞎逛,天天被老子训,然不知悔改,一日甚至翻过低矮的土丘,跑至城南,彼时城南不及城北繁华,人烟稀少,但他惊喜地现草木深处有一个池塘,去时刚好有一位老人垂钓,儿子心生好奇,走过去看,然而老人却不耐烦地向他摆手,示意不要靠近,待老人将鱼装入竹篮,才问他何事。

儿子看上了那条肥嫩的鱼,老人看出了儿子的诉求,把钓竿给他:“自便。”

这不对吧,对方应该把鱼给他啊,怎么给他一根带线的棍子?

“我要那个。”儿子毫不客气地指着鱼。

“又不是你弄到的,为什么给你?”

“啧啧,鱼都给你吓跑了。”

“一定是你把最后一条鱼钓走了!”

老人嗤笑着拿过鱼竿,不一会又钓上来一条鱼,儿子正欣喜去接,老人无情地将鱼放入竹篮:“喏,还有鱼,你继续。”

“我又不会钓鱼!”儿子气急败坏。

“哦,早说嘛。”

老人恍然大悟,然后和他说了钓鱼的要领。儿子学的很快,不久便钓到了鱼。

之后儿子明白,鱼不仅能买来,还能钓,钓到了鱼,也就节省了钱。

儿子还是会去找老人钓鱼,即使不钓鱼,听老人讲述一些传奇的故事,也获益匪浅,渐渐地,他不再碌碌无为,接手了家业,成为当地有名的富商,但当他接手家业再去寻老人时,老人却消失不见,人们猜测是前代躲避战乱的读书人到此隐居,采薇垂钓,不理世事。

后来儿子协助当地官员修缮了北顾道——也就是后来的北顾街,这是当地举人赴京赶考的唯一道路,由城南土丘穿过同辉县城北门,直到同辉县城管辖的边界,当同乡赴京赶考,还会自拨款相助,这个传统延续百年,成为当地佳话。

“没想到北顾街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师启行听完陶怀宇的讲述惊叹不已。陶怀宇扶了扶眼镜框,看向北顾街深处,并不打算带师启行深入:“巧合的是,我祖上受过这家人的接济,顺利考取了功名。”

“哈哈,无巧不成书,若不是在先前的研讨会上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我们也不可能在此交谈甚欢。”师启行笑着说,“对于我出的邀请,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很敬佩先生的气魄与决心,若将来有什么难处,我可以提供帮助。”陶怀宇思索了一番,对师启行说。

师启行会意,不再多问,举目远眺:“还是讲回你的故事吧,有一说一那个年轻人还挺聪明,一学就会了。”

“他底子并不差,只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便不再探究这些资源从何而来,视其为理所应当,便不会珍惜,更不会勤勉。”陶怀宇无所谓地耸耸肩,感觉他经历过熟悉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

“可惜后来没找到老人。”

“他本不受俸禄,即使找到,也会回避,销声匿迹是必然的,”陶怀宇解释,“这些人向来注重气节,一旦南面称臣,便肝脑涂地,奈何乾坤易变,为示忠节之义,遂隐居山林。”

师启行感叹:“真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否应该给予肯定。”

“身在其中者,不知历史的限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可能难以理解,”陶怀宇说,“若要仔细追究,他并没有完全脱离与那个朝代的联系。”

“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师启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很期待陶怀宇给出的答案。

“有没有意义并不是我说了算的,不能用现在的标准形而上地批判过去的事。”很显然陶怀宇并不领情。

“好好好,那我换个问法,”师启行笑道,“你认为有没有什么长远的处世原则?”

“反求诸己,问心无愧吧。”

陶怀宇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他已经被渊盯上了,且不说出手相助,单是明哲保身就面临巨大挑战。

渺小的身躯无法与无尽的深渊抗衡,但引以为傲的理智能抵御毁灭的疯狂,只要无法与毁灭的意志达成共鸣,陶怀宇就暂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肆意动攻击,但渊对他的侵蚀依旧在继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只要他活着,有朝一日便是要死的,或早或晚。

但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他祈求自己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别了师启行,陶回到了办公室,将收集到的资料重新整理,包括先前学生照的青黛湖公园的照片。他手头还有一些关于西迁的文献,同辉市市政建设的资料,以及他父亲及其同事的一些零碎的手记。

东部研究人员刚到这里的时候,被暂时安置在同辉市的西南郊区,后在人们的共同努力下建成了o2研究基地,研究人员居住与工作地生了小规模变化。重要人员及部分员工搬到工作地附近居住,一些人仍然在西南的旧舍,好在旧的居住区离新的工作地点不算远,就当是晨练,到了工作岗位反而能更快进入状态。

同辉市恢复展时期,将部分荒地与水塘征用打造成公园,这就是青黛湖公园的前身,当然此项目在当时遭到一些人的反对,一方面是土地征用后的安置问题,另一方面是建设成本的高昂问题。

后来经过协调青黛湖公园建设项目落地实施,仿制了先前的新林亭、风荷桥,创新性地建了桃园。

再看看这些手记,受渊落的影响,他们的工作很难追溯,这些饱受摧残的手记只是一些记录生活的随笔,偶尔会冒出突奇想的公式,也会被当作临时草稿纸做简单的加减演算,多半是付费时候列的式子,没有什么大数目。

那时候父亲喜欢带同事在闲暇之余到同辉市周边游玩,了解当地风土人情。他们当中很多都是年轻人,有空也会去结伴去公园或者带心仪的对象去看一场电影,但随着渊落的临近以及战事的展,他们渐渐地都在基地工作,很少再出来。

若粗暴地将天灾人祸分开看是形而上的论断,天者道之动,人者道之用,是此起彼伏的瞬息万变,也是此消彼长的祸福相依。

照这么说,现在所经历的所谓的人祸,会不会隐喻着天道的另一种异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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