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祁有些坐不住了,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殿内最前排的位置,眼神热忱,正言道:“前些时日德柔公主于本殿下有传授之恩,本殿下很是欣赏公主的为人,给公主留了此位。”
苏以念一个踉跄,呆滞地看着这个位置,思考坐与不坐,这个位置是甲座一号,元老之上,妃殿之下,她原本想寻着一个不大显眼的位置凑合着混过这场宴席的。
身旁的莹儿撑住了她左倾的身子,低声耳语道:“主子,殿前莫失了仪容仪态,不坐是不行了。”
她微微踹了一下衣裳的裙摆,端庄地作了揖,回道:“谢过太子殿下赐座。”
赵祁这才乐呵的嘟了嘟嘴,将小手放于腿上。
宫殿外往里探头的那几个刚才在议论苏以念的几位大臣脸色青绿,纷纷在座位上低下了头,以衣袖拂面。
苏以念为了缓解尴尬之情,四处打量,却见主座旁还空着一座侧位,按理说主座是九五至尊的位置,而他侧下方两个位置一坐皇后一坐太子,即使是韵妃也是沾了太子养母的光才得以入座太子身旁,而今皇后未立,这另一侧着实不该有所安排才对。
苏以念收回目光,悄悄对身旁的莹儿使眼色,莹儿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主子有何事?”
苏以念捂嘴靠得近了些,好奇地耳语道:“这主座旁空着的是谁坐的,这么大的面子。”
莹儿轻语道:“听闻那是国师的位置,近年来国运都是由他占卜和推算,甚是精准,颇得圣人敬重,但听闻这位国师性情乖张,不喜出席各类宴会,很是不好相处,但只要是圣人筹办宴席,都会给他留座。”
苏以念黑了脸:“就是那个圣人拿来说我命犯孤星的国师?”
“嗯。”
苏以念吐了吐舌头,想到刚才那群大臣对自己的评价,偷笑道:“圣人给他留帝后座也不怕那些大臣有其他歧异么。”
莹儿赶紧捂住口无遮拦的主子。
此间席上来了第一道汤食,盅内传出一阵阵香味来,苏以念嗅了嗅,嗅出了青莲羹的味道,心底一喜。
();() 昔日里她在司膳房内掌事时,便眼馋这道羮汤,这道菜里勾得汤底须得以鸡茸滤至汤色清白,选的也是御用的碧玉白菜最里层的嫩芯,将滚烫的清汤浇在菜心上,便如同青莲一般展开来,很是好看,奈何这是一道御前菜,当时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今儿算是头次有机会尝着。
她悄悄地提起了汤箸,刚刚放进汤里,便听见殿外各位大臣高声唱喏:“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个齐齐的跪到了席座旁。
苏以念手头一抖,依依不舍的看着那碗青莲羹,顾不得落在衣裳上的几滴汤色,跟着侧了身跪下了。
这声呼完,席间一时安静极了,她微微瞥见赵毅一身明晃晃的龙袍从身边晃过,虽不减圣人的威严,却也带着不掩饰的喜悦之色,他负手朝主座走去,抬起手来,沉稳的说道:“各位爱卿且坐下罢。”
众人这才缓缓起身,一一入座。
歌姬们纷纷上场,轻袖舞动起来,舞态柔美,婀娜多姿,宴席这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了。
方才在外议论苏以念的其中一位大臣起身举起酒杯,恭恭敬敬的朝赵祁和赵毅进了杯酒,贺道:“今日乃太子殿下生辰的大喜之日,祝圣人与太子殿下事事如意,祝我大秦国运昌盛,千秋万载。”
赵毅举起酒杯,回笑道:“今日吾儿为大,家宴之上各位大臣也不用过分拘泥于君臣之礼,且开怀畅饮便好。”
紧跟着,赵祁小小的手举起酒盅,稳重的回道:“日后还需杨御史多多指点祁儿。”
苏以念抬头间,因为靠得近,留意到赵祁酒盅里是淡红色的液体,更像是某种水果的汁液。
杨御史赶紧低下头,鞠躬回道:“臣等为太子殿下效力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后又笑着做了个揖,缓缓坐下了,似是很满意自己这第一段祝福词。
之后,陆陆续续有大臣在席间向赵毅和赵祁敬酒祝福。
苏以念默默地端着酒盅一副看戏的模样,得心意的尝着青莲羹,看这些老头儿拍马奉承倒也是件有趣的事儿。
();() 大臣们酒敬得差不多了,赵祁看苏以念没什么动静,又有些坐不住了,滴溜着亮晶晶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寻思是没有其他人碍事了,端起酒盅朝赵毅敬道:“父皇,儿臣有一事请罚。”又顿了顿,低下头来将酒盅举过头顶,继续道:“前几日儿臣有些书籍方面的问题不甚懂得,擅自离了宣明宫去寻了太傅。”
韵妃的脸色忽的一变,咬了咬嘴唇。
赵毅握着酒盅的手顿了顿,看了韵妃一眼,眯着眼睛,摆弄着手里的酒盅,似是不经意地说道:“这事,爱妃似乎未曾对朕言过啊。”
韵妃当即毕恭毕敬的跪着,回道:“臣妾有过,未照看好太子殿下。”
赵毅轻轻放下酒盅,上前扶起韵妃,道:“祁儿勤于学习不失为一件好事,只不过日后莫要让他如此莽撞了。”
韵妃胸口起伏着接过赵毅的手,又微微施了一个礼,端庄的坐回了位置上。
此时,苏以念正一门心思地从席间将糕点悄悄地顺到袖子里正顺得开心,还递了两块给了莹儿,她身旁的席座上是个稍显年轻些的元老大臣,他转过头来一脸吃惊地看着她桌前的七八个盘子,已经空了一半有余,弱弱的问道:“公主是未吃午食么?”
苏以念愣了一下,手头停了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这位大臣将面前的一盘子桂花酥递了过来,眼里都是慈爱。
同时,殿上敬酒的赵祁又说道:“儿臣话尚未说完。”
赵毅似是看明白了赵祁的套路,笑道:“祁儿这是先求罚后求赏呀。”
赵祁看了苏以念一眼,像只盘算着的小狐狸。
苏以念正吃得开心,忽地接过这一眼,感觉周身微微一阵寒意,手里的桂花酥都抖了,心底暗道不好,准备携着莹儿开溜。
但赵祁没给她这个机会,赵祁稚嫩的声音拿腔拿调地回道:“听闻民间孩儿十岁生辰,父辈母辈都会给予一个生辰礼,今日儿臣也想求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