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绵长的调子如同泉水溢满草地。
午后的阳光化作金纱从众人头顶铺下,苍鹰急掠过长空,忽地压低身形,在低空划出一条弧线,利爪上俨然是一只不停挣扎的黄鼠。
阿木尔深吸一口气,润红的嘴唇贴上笛孔,空气从吹孔涌入,笛身微颤。笛声悠长且高亢,婉转间又戛然而止,就像划空的箭矢在风中流过,从低到高再到坠落,最后插上目标的头颅。
真有箭矢飞过。
野鹿在原野奔跃时突然翻倒,一命呜呼!
猎骑把野鹿的尸体平摊在马背上,在原野兜了一圈,随后奔回阵中。赞誉之音逆风而来,是出游猎的其他武士,他们从猎骑身旁掠过,高声喝赞其猎术,一波接着一波向原野涌进。
随军的文士在阵前排起了十张矮桌,他们坐在草地上,用粗制的松烟在羊皮上记录每一位武士捕到的猎物。松烟是松木燃烧后凝结成的黑灰,军中和一些富庶的族民会从马商手里换取残松木,燃烧后凝炼成烟油,而后与骨胶相糅,最终成墨。
骨胶是从动物身上提取,将其外皮或兽角烹煮而出,草原上常以鹿、牛为引,鹿胶青白、牛胶火赤。
军阵内有一处草坡上,这里戒备森严。
阿木尔骑着一匹穆白小马,近侍立在右侧为他牵着马绳。
年轻的贵族们列队在他身后,每个人都衣着华贵,佩精玉饰和贵族代代相传的链珠,他们座下的马儿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名驹后裔,这些马儿都比阿木尔胯下那匹小马健硕魁梧,但却没了先贤驰骋原野的傲气。
午后的阳光仍有些毒辣,贵族少年们使唤着奴隶拿来毡伞,离阿木尔最近的几位贵族少年身旁服侍着挥扇的奴隶,后面的少年就没这个待遇。他们就像是被晒蔫的干草,一个个都没了精神。
毡伞下,穆白小马轻轻地在原地踱了几步,执着马绳的近侍不敢用力,生怕惹了小马,惊吓到五王子殿下。
笛声渐渐低沉,在一阵悠长轻扬的曲调中停了下来,周围突然安静了许多,直到阿木尔的手放下来,贵族少年才放下心地尽情夸赞。
“五殿下吹得这曲子真是妙了!”
贵族少年们总算精神了些,阿木尔吹的这曲子太轻太慢,对于他们来说无聊得不行,更别说每个人都被热得心焦气躁。但,这是五王子吹的曲子,就算是把调子吹跑到了西边的荒野里,他们也得想尽办法把曲子圆回来。
“舒服了。”阿木尔在心底自语,自觉又沉稳了些。
可片刻的宁静却立马被少年们天花乱坠的吹捧打破,阿木尔心有不满,却还是微笑地给予他们回应。
十几位强壮俊朗的蛮族青年将家长们的谄媚学得淋漓尽致,竟有人会说阿木尔吹这曲子的时候非常有气势。
阿木尔被逗笑了。
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男孩吹着一慢悠悠的曲子,这也能是气势?
贵族少年们见五王子面带笑容,竟以为是自己苦练许久的吹捧话术起了作用,于是更加卖力。
随行的近侍面无表情,对此已是见怪不怪。
气势?
一慢悠悠的曲子能有什么气势,五王子的身份才是“气势”。
阿木尔神色如常,却听得有些厌了。他挥挥手,语气有些平淡,“吐留鲁……你们不用陪我,带着马儿出去跑跑吧。”
“阿木尔殿下,不如我们一起吧?”为的少年笑着问。
“我就不了,阿爸不让。”阿木尔也笑。
听到是汗王不准,少年脸色一变,不由地讪讪一笑,也就不敢再劝了。
“那我们就先退了。”
“嗯。”
奴隶们连忙上前接下毡伞,随行的近侍对不远处的军骑比了个手势,就见有两名武士姗姗而来。贵族少年们一一拜别后,有序地跟在武士身后离去。
少年们刚走,阿木尔就迫不及待地唤来老女奴,吩咐道:“去把海瀚找来!”
“就说我背有些不舒服,让他来看看。”阿木尔又补充道。
“是。”老女奴倒退,转头在一群奴隶面前嘱咐了几句,就见有人66续续从不同方向跑下草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