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芸儿,不是正如当年的何绵绵?
“这位姑娘,你我萍水相逢,我本不该多嘴,可同为女子,我却是有一句话要告诉姑娘。”
“什么?”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话说完,管郎与芸儿皆是面色变了,管郎辩解道:“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与芸儿情投意合,我定不会负了她。”
玉婧淡淡道:“你既有家室,又如何来与她情投意合?真心爱她,就该娶她为妻才是。”
“我与妻子并无情分,娶她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我心里只有芸儿一人。”管郎握住芸儿的手,眼里满是柔情。
“不论你为何娶她,她都成了你的妻子。”说话的是允礼。他虽然是向着管郎说的,目光却落在玉婧身上,“娶了又不负责,这是辜负她一辈子。”
管郎的脸色有些挂不住,讪讪道:“我会给她妻子的尊重,也会给她足够的体面。”
玉婧问他:“若是以后芸儿姑娘入府了,你还能给你妻子足够的尊重吗?”
管郎下意识想回答,却张不了口了。胡氏自嫁给他以来执掌中馈、孝敬公婆,阖家上下皆满口称赞。若是芸儿入了府,他自然会偏向芸儿。
允礼长叹一声:“不论你与这位姑娘前面如何海誓山盟,如今你已娶妻,再不忘旧人也该好好珍惜眼前人。以爱之名委屈两位女子,这便是公子想要的吗?”
管郎垂头不语,而他身后的芸儿听着三人的对话,面色越来越白。玉婧一直留意着她,适时开口:“芸儿姑娘,他已有了家室,你又何必再与他纠缠呢?若是不明不白地跟了他,非但你会见不得光,你们的孩子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玉婧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何绵绵是沦落罪籍才不得已给甄远道做了外室,可眼前的芸儿明明是可以选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玉婧也再无别的可说了,也不再管他二人作何打算,径直转身下山。允礼立马跟上,却见玉婧双目垂泪。
还不等他开口,玉婧自顾自道:“若是我娘也遇到了人这么劝解一番,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个结果?情之一事,爹爹糊涂,娘也糊涂,我更是糊涂。”
“糊涂的不是你,是我。”允礼将她环住,恳切道,“好在你教我醒了过来,咱们还有一辈子时间。”
玉婧挤出一丝笑意:“这话你已说过许多回,我自然信你。”
山林的夜来得极快,说这一会儿话的工夫,万物皆快被暮色吞没了。山路崎岖,夜间更是难行,允礼恐生变不敢再停留,赶在最后一丝光亮消散前,牵着玉婧下了山。
回到甄家已经天黑了,当值一天回来的甄远道正站在门口。
玉婧心知不妥,小心地走到甄远道身边:“爹爹。”允礼也下了马,一副谦卑恭谨的模样。
甄远道心里本就不大爽快,在心里冷哼一声,向允礼道:“有劳王爷送小女,她若不知分寸,不妥之处还请王爷提点,切不可由着她使性子。”
允礼赔笑道:“大人这话折煞允礼了,您是玉婧的父亲、允礼的长辈,晚辈岂敢僭越。今日之事是晚辈过错,不该这么晚才送青青回来。”
甄远道才要说话,忽地看到一旁的玉婧,看她眼底尽是不安与忧色。
对于这个女儿,他始终做不到斥责。他不想允礼对好脸色,可投鼠忌器,只得道:“青青已到家,王爷请回吧。”
玉婧跟在甄远道身后进屋,突然听他道:“爹爹也不愿做恶人,可他如此不知分寸,又将你的名声置于何地?”
玉婧也知确是不妥。上辈子甄嬛要求玉娆不能偷偷跟允禧出去,传出去会惹人笑话,今日她不仅出去了,还到这个时辰才回来,也难怪甄远道不悦。
“女儿知错了。”玉婧恭敬认错,可瞧在甄远道眼里,却是心疼了。
且不说玉娆,就连自小主意大的嬛儿,也是会倚在他身边贫嘴撒娇的。可玉婧除了他回来的那一日,其余日子都守礼而疏离,哪怕是看着他将果郡王拒之门外,也从不会开口说一声。
这是他与心爱之人的女儿,也是吃苦最多的女儿。虽然她每日都喊着自己爹爹,可他这个爹爹缺席了这么多年,总不如嬛儿阿娆那般来得亲密。
自己终究是亏欠了她。
甄远道这样想着,放柔了声音嘱咐:“下次再出去,可不能这么晚回来了。”
玉婧一愣,方才反应过来,笑道:“谢谢爹爹。”
看着她发自肺腑的笑,甄远道长叹了口气,青青吃了太多苦,若果郡王能让她过得舒心一些,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也没理由阻拦了。嬛儿也好青青也好,女儿自己选的路,做爹爹的总不能不支持。
自此,允礼得空来甄家“拜访”,甄远道也不再回绝,甚至允礼有时带来几张字画,他还能与其品鉴一二。
品鉴过后,这些字画皆留在了甄家书房。甄远道闲暇之时,便要叫上玉婧来书房一同鉴赏,一来二去的玉婧倒也习得了一些品鉴之术。也是因着这般,父女二人不似之前那般疏离,平添了几分亲近。
玉婧每日在家,或是跟着甄远道读书明理;或是允礼弹琴论萧、游园赏花;又或是同玉娆一起跟着女先生学艺;再者便是跟着云氏管家,日子十分惬意,可称得上岁月静好。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冬月,大雪纷飞的日子,宫里头来人了。
“熹妃娘娘生产在即,皇上有旨,特来接夫人与二小姐、三小姐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