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冬岭城,盛夏行宫的地牢最深处。
守备森严的禁忌牢房中,龙蚁女王站在桌前,翻阅着教典。她神情平静而冷漠,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漠不关心。只是,翻页时轻轻颤动的手指,昭示着她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议事团的叛乱来得猝不及防。
几个月前,她的化身在魔界的征战中陨落了,当时战局激烈,她的本体不得不离开地下蚁城,来到魔界控制局势。
走出安全的“蚁巢”,为她带来了额外的风险。
几天前,远在王都的绝望魔女和南疆的虚无魔女突然空降默冬岭城,她们两人不知何时与怨恨魔女达成了秘密协议,以三对一,将她送进了地牢。
魔界的政治游戏向来伴随着血腥与暴力。
如今,她还没有被剥夺席的职务,基于议事团的古老魔法保护,在卸任席职务前,三位魔女无法处决她,但是不会太久了。
议事团的核心成员们正在向默冬岭城聚集,最多三天,议事团三分之二的成员在场,足以起重选席的会议。
一旦她失去席的职务,等待她的就是魔界政治斗争的传统下场,她所能做的,至多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一个体面的死法。
龙蚁女王又翻过了一页教典,视线落在文字上,却没有印入脑海中。
信送出去了吗侍女长能够收到她的密信吗齐乐人从黄昏之乡出了吗一切,还来得及吗
恐怕来不及了,阿娅心中很清楚。如今三位魔女的手下牢牢地控制住了默冬岭城的传送阵,也控制住了出入默冬岭城的所有通道,信使想要离开默冬岭城,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走更危险的通道。
所以,等到齐乐人收到求援信,她大概已经死了吧,阿娅垂下了眼帘。
对于死亡,她早有预料。
当她还是瓦伦丁部落的孤女的时候,她就在不断见证死亡,每月的妖魔潮汐夺走她族人的生命,她幸运地活到了成年,成为了龙蚁女王的圣火贞女。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她的族人已经被妖魔屠灭了。
后来,她被卷入龙蚁女王的传承风波,上千个候选人中,她成为了幸运的
那一个,在权力与杀戮的角逐中,挣扎着跳入圣火,接过龙蚁女王的权柄,向她的王效忠。
然后是这三年里的波诡云谲,她残存的天真迅在魔界的血腥大地上被消磨殆尽,她开始习惯这里的一切,甚至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有能力控制住危险的局势。
可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当了三年的议事团席,却仍然没有看透魔界的本质议事团中那一双双充满野心与的眼睛,并不是被她的手腕压制住了。
他们畏惧的从来不是她,而是高坐在王座上的毁灭魔王。
他们畏惧他,畏惧他手中流淌着半城鲜血的圣剑,畏惧他脚边跪趴着的领主们的尸体,也畏惧他膝盖上那本被精心保存的教典。
因为恐惧而诞生的顺从,又能持续多久呢在恐惧的源头失踪之后,那虚假的顺从迅被野心填满。
那无数双贪婪的眼睛,期盼着王座上的魔王能够如他的父亲一般疯狂,成为他们手中无坚不摧的武器。
他们渴望一位强大的疯王。
你们不会成功的,阿娅在心中默念着,因为,齐乐人就要来了。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抬头看向徐徐开启的牢门。
怨恨魔女缓步走入地牢,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席大人,准备好迎接你的结局了吗”
阿娅试探地问道“我猜,是火刑还是默冬岭城最流行的岩浆处刑”
她问话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讨论别人的死法。
怨恨魔女轻笑出声,她吻了吻手腕上的毒蛇,这一刻,她与她的宠物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神,冰冷嗜血的残忍。
“不,是腰斩。”她说道。
阿娅恍然,她点了点头“看来你们还不打算失去地下蚁城这个关键的中转站。想来,你们已经为我安排好了继承人”
龙蚁女王一脉的传承并不依靠血脉,而是有赖于她腰部以下的龙蚁圣躯,只要她的半身以仪式移交于继承人,秩序本源的领域就会平安完成过渡。
阿娅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隔着布料,她仍能感觉到龙蚁身躯的冰冷。她已经快要忘记年少时用双腿在荒漠中奔跑的感觉了。
“你的继承人会是一位讨人喜欢的恶魔,绝
望魔女已经全权安排好了,请席大人放心。”怨恨魔女在席大人这个称谓上加重了音调,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之意。
绝望魔女选出来的继承人
阿娅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手指翻过了一页教典,脑中却在紧张地分析着她话中的问题。
为什么是绝望魔女挑选继承人,而不是怨恨魔女
这两位魔女同属于老魔王的旧部,再加上一位虚无魔女,这三位魔女掌控着议事团的大部分席位,三人之间隐秘的权力斗争持续了二十多年。
虚无魔女的本源决定了她对权力兴致寥寥,这位魔女追寻的是无上的力量,而不是权势。
但是绝望魔女与怨恨魔女之间的明争暗斗可是从来也没有停歇过,她们之间绝不可能信任彼此。
这三年来,阿娅屡次针对两人之间的矛盾,这才掌握住了议事团的大局。
现在,是什么样的协议,让这两人放下过往的恩怨,联合起来先做掉她她们不担心事后的分赃问题吗要知道,恶魔之间可没有那么多诚信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