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安要在县城买房一事,除了墨安、墨贤和周莲花,墨善等人毫无所知。若让墨善知道墨安在这个时候还拿父母的救命钱去买房子,那不得翻脸变天才怪。
后排的墨安依旧闭着眼睛睡觉,也没有替他辩白解释的意思,那也解释不得的事。
墨贤只得假装自己因年老而记忆衰败,支支吾吾地放喉咙口叽咕着说:“……唔……哪有这么多钱啊……我都不记得了……反正就是没有了……身上真了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了吧,”坐在副驾驶的墨婉拍了拍墨善的大腿,示意她不要再算了。她回头安慰墨贤说:“爸,不是我们要跟你算账,我和墨善的意思一样的,怕你们把钱借给了外人,日后记不住而白白的丢了一样。这钱是你们自己的,我三个姐妹是没有权利要你们的,只要真的是你们自己花掉了就好。”
“没有的没有的,”墨贤也赶紧顺着墨婉的话给自己下了台阶,说:“往年也都是都是我问别人借的多。”台阶虽然下了,但墨贤心里还是好一阵又恨又恼,恼恨女儿是没有权利算父亲的账的,偏偏,墨善就算上了他的账。这样的女儿,还算不上大逆不道吗?
墨善没感觉到父亲墨贤的恼恨。她认为父母把钱都给了墨安还债,只有跟大姐开诚布公地提及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莲花和墨贤都瞒着他们几个大的,专宠老小不但有失公允,还会造成他们兄弟之间更大的隔阂。
墨安并未觉得自己的做法也不可取,非但仗着莲花和姐姐们对他的偏爱,拖着墨善的钱不还,还对母亲和妻子隐瞒了他自己并没有花钱给父亲治病的真相,继续装可怜博同情,而让她们继续憎恨这个做姐姐的不讲亲情道义地向弟弟要钱。
墨安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不还姐姐的钱是暂时的,姐姐应该体谅他目前所面临的困境。如果现在不装穷的就把钱还了,以后她就不会替自己出医药给父亲治病了,更别说买房子还想问她借钱的事了,提也提不得。
众人一路各怀心思到了家,莲花则早早煮好了鸭蛋稀粥等着他们。但她出人意料地端了碗给墨贤,也给墨婉和墨安各盛了一碗,催着他们赶紧趁热喝了,可以暖暖身子,就是不叫还在为墨贤整理床铺的墨善进厨房喝粥。
墨安过意不去,到墨贤房间叫了一声,墨善推说自己不饿,不吃了。
墨婉喝了两口,说喝不下,要赶着早点回家,叫墨善送了她去。
路上,墨婉很是难过地安慰墨善说:“这人老糊涂了,不清灵的,做出什么事说过什么话,她自己都是不清楚的,也没记性,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就不要放心里难过了。到我家去,我叫你姐夫煮饭给咱们吃。”
墨善悲凉地呵呵一笑,说:“她才不糊涂,清灵得很。那天我拿墨安逼着向她要钱给爸住院的事,她会记恨我一辈子。我本身就没想要吃她的饭,一口粥也不想。所以,管她做什么脸色给我看,我都当自己眼瞎没看到。我自己吃自己的,住自己的,一样要管到老爸,她别想把我赶走……我倒无所谓,只是苦了墨蓉……”
“我今天都听说了。她那天在墨蓉店门口耍赖疯,用头撞地要寻死。墨蓉拉不动她,气的难过在她小腿上拍了两下,她逢人就说墨蓉打了她,要把她打死。骂她是条自己生养的恶狗,要反咬她呢。第二天还柱着根木棍在街上到处走,人家问她干嘛带根棍子,她说她要打狗,免得被自己家的狗咬了……”
“那也只有墨蓉,才会让她这样寻死逆活的装疯卖傻,”墨善咬咬嘴唇,狠声说:“如果是我,让她撞死好了,理都懒理的。”
“这好歹在大街上,在店门口,她能不理吗?”
“她根本不会死,她能说出要等着看我怎样死法的话,能舍得比我早死吗?”墨善恨得牙痒痒:“她骂我早死也不要紧,如果总被他们这样折腾着,我还真不如早点死了的好。她居然说不会拿一分钱来给老爸治病,说老爸拖累了她的儿子们,巴不得他早死早好。”
“那都是些吵架的话,吵架无好话,你不要记恨她。”墨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着不让滴下被墨善看到。她哼了哼鼻子,当自己有点感冒,拿来纸巾擦了擦眼睛,说:“本来,我在家的话,他们又要好一点。但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我根本没有精力去照顾他们。真是难为了你们两个,我这个做大姐的,一点忙也帮不上。想想爸平时的所作所为,也是极其可恶,但看到他生病的样子,妈又那样对他,又是个可怜的人。所以,我今天才借着要买药的机会,去医院接他出院,让他心里也好受一些。”
“两个人都差不多的德性。他们没病没灾的时候,谁也不会惦记起你的好。”墨善甩甩头说:“想必除了墨安,我们几个谁在家里都是一样的,绝对好不过三天。除了想要她的钱,谁也不可能长时间受得了她。”
“你说的也是事实。但我们没办法啊,谁叫我们是他们的女儿呢?受不了也得受。”
“不一定,难道她要你杀人放火,你也会听她服她?别怪我想的太偏激。除非我不在了,或离开他们远远的,再也看不到她,才有可能承受。否则,这一辈子冤孽般的母女心结,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的。”墨善看看时间,说:“太晚了,你叫姐夫别煮我的饭,我把你送到家门口,就趁早回墨蓉店里吃,她肯定也是在等的。你们都放心吧,我就在她眼皮下呆着,看她还能找谁疯癫。你安心养自己的病,别管了他们,也不要担心我们,一切总要过去的。”
“有你在家,我就省心些,他们也不会老打电话找我。”
墨善执意不在墨婉家吃饭,墨婉只得叫马志康在门口的菜园里拔了一大袋子青菜,让墨善带给墨蓉,主要的是,她知道墨善最喜欢吃她自家种的青菜。
周莲花赌气不与墨善说话,墨善也不主动叫她,母女两人几乎成了陌路,只要有一个在墨贤的房间门口出现,肯定就肯不到另外一个。
当然,墨贤大多时候见到的还是墨善,也只有墨善天天闲在家里煮饭烧菜、端汤倒水的侍候着他。
墨蓉偶尔也会买些水果来看看墨贤,替他洗洗被褥,晒晒衣服。
周莲花则逍遥自在的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想什么时间回家就什么时间回家。墨善煮的饭她也不吃,自己偏要另外烧。饭后也不洗碗筷不洗锅,脏兮兮地摆在满是残羹剩菜的饭桌上,任墨善看不过眼了不得不去收拾掉。
墨善是忍了一天又一天,就当她也跟墨贤一样病重了,自己也需要侍候她、需要跟在她后面收拾一样。
墨蓉是早有过这样经历的,她安慰吃过晚饭后到她店里帮忙包饺子的墨善说:“洗饭碗总比给她擦身子要好点。如果她瘫在床上吃喝拉撒,我们就更可怜了。”
“可她明明是没有病的,她现在就是在有意刁难我们。”
“我也知道,她曾经也是这样对我的,我也就当她病重了一样。”墨蓉说:“她还跟别人说,我们能照老爸,就也应该照顾到她……说出来的话,气都能气死你,我都不愿学给你听。现在,我也看惯了,听惯了,懒得理了。你愿洗就给她洗一下,不愿洗就让她放那里长虫子好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跟她说话吵架就好。”
“她不要太过分就是,”墨善说:“她想把我气走,哼,门都没有。”
“那你就想错了,她想赶走的人是我。她是巴不得你留在家里的,又不花钱,又落得自己一身清闲。”墨蓉愣了一会说:“咦,今天一天都没看到她出来呢,她不会真的病了吧?”
“她那身子,只要脑子没毛病就不会有病。”墨善想了想,说:“上午不出去了一个上午吗?不过,下午是没看到她出来,好像是接了爱菊她妈的电话吧,关在房间里叽里咕噜的,鬼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肯定又是说钱的事了。我出门的时候,她才从房间里出来去了厨房找吃的,一脸怨气,好像我欠了她几百万似得不高兴。我也懒得理睬,给老爸泡好茶就到你这里来了…”话音未落,手机就响了起来,显示了墨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