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墨贤叫墨安去再问一下周连胜,看看住院部能不能给他空张床铺出来,哪怕在走廊上的临时床铺也好。他实在没办法半躺半坐在单人沙上养病。
周连胜回话说,住院部这三天还是没有空位,如果实在不行,他想办法给县城中医院的同学联系,把墨贤送中医院去住段时间,看看有无好转的可能。
墨安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打电话跟墨善商量,想让她自己开车来接父亲回县城医院去住院疗养。
墨善听到墨泰是跟在自己后面当天就回江苏了的,心里着实恼火。她问墨安把墨贤转院的事有没有告诉墨泰。墨安说:“他走都不跟我打招呼,我要跟他说什么。”
“他没道理是他没道理,你若不跟他说清老爸的情况,他乐得装不知道,更不会回来。”
“舅舅都跟他说了,他知道老爸没多少时间了的,不来就不来好了。”
“那你一个人管?”
“…嗯,只要他同意回县城住院,我一个人管也无所谓了。就怕他不愿意,吵着回家,就是等死。”
“那行,你告诉他,我们不去县人民医院,我们去中医院,他会同意的。”墨善说:“我听说中医院里有专门给病人熬中药的人。墨婉也在那里买药的,我们叫医院给他吃中药,也许比在家里调理要好许多。”
“舅舅也是这么说的,他会给我们联系好在中医院上班的同学,明天就可以过去了。”墨安迟疑了一下说:“本来,舅妈也会送,可我觉得麻烦她太多了。这两天都是她送饭来给我们吃的,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烦她。”
“这个肯定不能再叫她送的了,我明天自己去。对了,是上午还是下午?”
“明天上午还要挂针,挂完的话,也该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你过来好了。”
“行,那就最好了,我答应了同事明天上午要给她顶班,也只有明天下午有空。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出尔反尔,按说好的时间换班上班了。”
“那墨泰那边,你若愿意,就跟他说一声好了,我真不想跟他说话。”
“行。”
于是,墨善给墨泰打个电话。不过这个电话是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之后才打过去的。
墨善既没像以往那样客气,也没脾气,只是淡淡地告诉墨泰说:“老爸要转到县城中医院去住几天。再过四天,就是你该轮的日子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墨泰扳着指头数了数,出不满地疑问:“我昨天刚回来,哪里这么快就轮到我了?”
墨善的声调还是一样的波澜不惊:“昨天我们两个都走了,墨安一个人给老爸换了导管,在输液室里过了一夜,今天还要坐着过一夜,昨天算他的,你觉得过分吗?昨天今天明天,就已经三天了。我接上三天,你第四天还不要来吗?你总不会到晚上去交接吧?”
“唔…好吧,我尽量早点去。喂,谁要把老爸转去中医院的?”
“舅舅。”
“不是说没有必要住院了吗?”
“那你在家照顾他吗?现在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由他自己的意愿,高兴住哪就去哪,喜欢住多久就让他住多久,好歹在医院还有医生和护士照看着,好歹医院有固定的三餐送给他吃,好歹也还有病友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回家?你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没得救了,直接告诉他早点死了的好。”
“我也想他多活几年才每次都给他治病的。”墨泰听得出墨善不满的口气,他试着解释说:“那天我也想跟你打声招呼的,又怕你路上开车接电话不安全,所以…”
“我无所谓,我自己知道什么时间该去什么时间该走,倒是你们自己两兄弟之间要衔接得当,别到时候弄得钱花了,老爸又没了,还冤家似得惹一身外人是是非非的口舌。”
“额,我不怕别人说,别人也说不到我。他若有我这样,别人也不会去说他。”
“好像你们都做了天下最有孝心的儿子一样,”墨善的口气就更加冷淡:“好了,我也不多废话了,反正你自己记住日期就是。我明天会去接老爸,把他送中医院。后天开始守三天,之后就是你了。”
“墨安不是说不让你参与的吗?”
“没有参与,只是给你们两兄弟衔接一次,下次就不会算给你们。”墨善说:“我去陪他,也是救赎日后的心安。因为我很快也会老,老了会病。但我没有孩子,所以不需要装也要假装着做给孩子们看,做给别人看,我只要自己做到心安理得就可。能陪几天算几天,免得自己以后后悔。”
“……”墨泰缄默着挂了电话,仍旧不相信舅舅和医生的话,不相信自己的老父亲会真的到了时日不多的程度。
墨贤在墨泰面前总是很坚强的样子,所以,墨泰也总觉得父亲就是爱闹情绪地希望儿子陪在身边而已,病情一直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而深信墨贤病情的墨善,到第三天下午,按墨安所说的时间及时赶到了市院,接上墨贤和墨安后,就马不停蹄地把他们送到县城的中医院。
到达中医院时,只差半个小时就是医院下班的时间。
此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空中乌云团团集结,响雷阵阵,瞬间就下起瓢盆大雨。
墨善脱下自己来不及更换的工作服,盖在墨贤头上,冒雨扶持着墨贤进了已经联系好的病房。
等墨善把墨贤安置好后,返回楼下去车上拿墨贤的住院用品时,墨安拦住墨善,嗫嚅着问:“你身上有钱吗?我身上只有六百,住院押金要两千四,不够。”
“你…哎,你总这样办事的吗?你身上没钱你也早点跟我说啊。我从昨天开始上班,一直连班到上午,我身上哪会带这么多现金啊?对了,墨泰临走前没留钱给你?”
“他给了一千五,在那里用了九百,就剩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