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头鹰带着它磨磨蹭蹭的麻二哥地赶过来的时候,黑毛刚刨完坑。
他化成人形的手仍旧生着尖锐的指甲,但是持续大力地刨挖还是磨凸了全部的指头,并且鲜血淋漓。
然后他将自己怀里悄无声息的小山猫推进去,贯彻了自己一贯的理念——媳妇没用了就刨坑埋了。
但是趴在坑上头看了一会儿,他自己也跨进去躺下了,蜷着身体把小山猫搂住——这没用的小蠢货这么黏他,死了要是没看见他,肯定又要嗷嗷呜呜地乱哭。
他闭上眼闻到了泥土的清香,像幼时饿得瘦骨伶仃时第一次探头爬出了兔子窝。他没有感觉到一丝死亡的悲伤,他自认为是没心没肺的兔爷嘛。
他低头吻了吻小山猫耳朵上那搓软毛,然后将它脑袋摁在自己肚皮上。
然后就这么默默地等死。
只等来坑上头“嘁”地一声,有个略微沙哑的声音说,“老子当是什么,原来是只兔子!你这儿刨坑弃尸会污染环境知道么?你知道什么叫‘污染环境’不?”
黑毛老不耐烦地又仰起头,瞧见猫眼少年肩上站着的一只小小的东西——那是只小巧玲珑的麻雀。
那麻二哥一只爪子金雀独立地站在猫头鹰肩上,另一只爪子掐着一根没点的香烟凑到嘴壳子边。
猫眼少年羞涩而崇拜地作旁白说,“麻二哥在城里待过,什么新词儿都知道。”
那麻二哥一扇翅膀落到地上,身影一闪化出一位圆眼珠单眼皮的瘦高青年,一只手掐着烟,大咧咧地往小山猫身上探了探,果断说,“没救了。”
黑毛啪地一巴掌扇开了他的手。
“喝哟!”那麻二哥看着手背爪印一瞪眼,“你这兔子还挺凶!得了,爱怎样怎样,老子不管了。”
猫眼少年把他拽住,“麻二哥,你别这样呀,你不是要修仙嘛,要积德的呀。”
“都成这死样儿了,积什么德?”麻二哥两根指头夹着烟一摊手说。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有些玩味儿地想了一会儿,走回来说,“喂,兔子,老子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它,但你得付出代价。而且以后你们每天都得帮老子……”
话没说完,眼前一花,天地颠倒,竟然不知怎的就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他愕然睁大眼,倒转的视野里那黑衣的男人一脚踩在他喉咙口,两只血淋淋的指头夹着那只抢来的香烟,一脸做起坏事来得心应手的恶霸模样,“少废话!快说!”
那见多识广的麻二哥愣在那里,随即便恼羞成怒地挣扎起来,声音呛咳,“你!你……王八兔子!老子不说又怎样!”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兔阎王手一拽,把旁边惊呆的猫眼少年掐着脖子拽进怀里,那是十分的义正言辞——“不说就操了你媳妇儿!”
“……”见多识广的麻二哥彻底呆住了,愣了一会儿说,“……他不是我媳妇儿。”
猫眼少年哇地哭出来了,“你明明答应妈咪照顾我的!呜呜呜……”
……
小山猫在迷蒙的混沌中闻见鲜血的气味儿,下意识地伸舌头舔了一舔,满嘴都是它喜欢的新鲜甘甜的味道。
它满足地呜咽了一声,闭着眼无意识地、吃力地继续舔舐起来,舌尖触到新鲜的肉块,却没有力气咬进嘴里。
眼睛上热了一热,像是被人亲了一下,接着嘴巴被捏开,撕得小小的肉块被塞进它嘴里。
求生的欲望令它竭尽全力地一点一点地缓慢地咬着,然后艰难地咽下去,满足地咂了咂嘴,下一块又喂进来了。
一点一点地吃了好久,身体一点一点地暖起来,麻木了的知觉重回,这才感觉到肚子上的痛楚。那么痛,就像被黑毛大畜生狠狠地踹过。
混蛋……你混蛋……它迷迷糊糊地想着,委屈地淌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