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袍公子只颔首以示回应,没怎么理会他,走向姬月恒:“当日见公子的侍从江上舞剑,觉得甚妙,想来公子也是风雅之人,不知贵府何在?”
程令雪更为了然。
同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公子虽也不好亲近,但他对谁都一视同仁地疏离。而这蓝袍男子余光都不屑分给她和白霜二人,结交前,还要先探探公子是哪一家的公子,果真是个虚伪的。
姬月恒一直没回头,仍对着栀子花枝在兀自想事情。
蓝袍公子抬高嗓门。
“这位公子?”
他略微侧首,只露出疏离的侧颜:“无名之人,不值得结交。”
那人被落了颜面,嘴角抽了抽,温和地笑笑:“如此,便不搅扰了。”
说完一合折扇,傲然而去。
蓝袍公子的友人上前,半带调侃半带宽慰:“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泠州城第一才子、张府尹家的公子都不知道,竟还如此无礼!”
蓝袍公子好脾气道:“一个被困在轮椅里的残缺之人,所知甚少也是情理之中,虽有些无礼,但念在他人半身不遂的份上,诸位莫再说笑。”
话是宽容体谅的话,但句句戳人心肺,那些公子哥们一听都笑了。
有个青年人不停地撺掇,蓝袍公子有些恼了:“郑七你适可而止!别妄自揣测本公子心思,不过一个残废,我岂会如你一样得理不饶人?”
闻言,白霜和程令雪俱呆住了。
程令雪觑向公子。
公子仿若不曾听到,摘下一片花瓣,细细地端详:“回吧。”
他越平静,白霜和程令雪面上越是担忧。或许,在今日以前,这样的话公子曾听过许多次。
程令雪望了眼笑声的来处,忽地蹲下身,白霜正心情复杂,被她突然的动作惊醒,侧首看了过来。
程令雪也看向他:“不走么?”
公子都没在意,他们两个下属纵心有不平,也做不了什么,还会扰了公子清静。白霜压下不必要的心软,推动轮椅朝着右侧小径拐去。
刚转身,前方一阵喧闹。
那位蓝袍公子竟摔了个嘴啃泥,一身锦袍满是土渍,他怒而跳起:“郑七郎,你推本公子作甚!”
“抱歉,我方才没留意脚下,绊着东西一个踉跄,实在对不住。”
“什么没看路?你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的心思,上次会试落我两名,你心有不甘,便想着看我笑话,偷偷摸摸,算哪门子的读书人?”
那几位权贵子弟亦个顶个的傲气,一言不合便吵作一团。
白霜看得津津有味。
“活该。”
相较之下,程令雪则漠然处之,甚至不屑于看向那边。
白霜压低声:“你干的?”
程令雪愣了下:“没有,可能是他们作恶多端,惹了报应。”
姬月恒微偏过头。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悄然搓了搓手指,指间落下些细微尘屑。
他目光稍滞,手心徐徐收紧,那朵鲜活的栀子花被困住。
再摊手,只剩零落残瓣。
。
到了醉仙楼,各色菜肴端上,白霜看向在窗前静坐的人。
“公子想先尝哪一道?”
指尖残存栀子花香,姬月恒回过头:“他人呢?”
白霜推开门看了眼。
“方才还在门外,跑哪儿了。”
姬月恒没说什么。
从园子里出来后,公子就格外安静,一入雅间就出神地望着窗下发呆。白霜心有不忍,一想到那个攀上树的稚童,再想到之后要做的事……
心口如堵了巨石。
他含蓄地宽慰公子:“那公子看似有礼,实则无礼,将来不知会给他家中惹出多少祸端,必自食恶果。”
姬月恒看向桌上的栀子花,忽问他:“家中孩子几岁了。”
半个时辰前在花树下,白霜和程令雪说过家中稚子刚满岁。他以为公子会听到,不过一想也是,下属惦记主子的事是职责所在,也是为了生计,主子们没有这个必要,相反,更多时候主子惦记下属家人,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谨慎应了,见姬月恒没再问,不敢再提与园中有关的事。
门外有人叩门。
程令雪捧着个油纸包回了。
白霜笑了:“方才路过时,公子多看了两眼,你竟真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