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乖顺中藏着狡黠,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神似某个人,让青年眉心萦绕的失落更添上一重。
看着狸奴,姬月恒想到某人。
他抱着狸奴起身。
“公子,竹雪回来了!”
姬月恒抬头,狸奴趁他欣然跳下他膝头咬住鱼干,趁机叼了走。
他却无心去管。
程令雪在廊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腹中措辞编排一遍又一遍。
“回来了?”
公子照样温和,但仔细听来她觉出了细微的情绪波动。
他手中拿着那白玉萧管,却并未像往日一样旋起,而是一遍遍地抚摸,指间的动作亦没有往日缓慢。
程令雪努力忽略这些,告诉自己这只是她心虚而生的错觉,她小心地上前两步,步履透出拘谨。
姬月恒见此,越发和善。
“回来得这样快?”
他的温和给了她勇气,程令雪试探道:“公子,如果属下说,属下骗了您一件事,您会生气么。”
姬月恒抬眸,眼中波光微动。
似存着某种希冀。
手中的萧转了半圈,他温声道:“这会我心情好,大概不会,所以——”
他停顿了下才继续说。
“是什么事呢。”
这样的温柔让她胆子也肥了些,程令雪反覆琢磨一番,杜彦宁方才说过,他起初也不敢相信那女刺客是她,说明她和师姐的伪装还算到位。
既如此,她在彻底摊牌和只说一半之间选了后者,咬咬牙,豁出去了:“属下回去后,碰到了表姐,她与我坦白,说她就是那女刺客,是受人胁迫不得不去钱家偷东西,却不小心中了奇毒登云台,属下斗胆,求公子赐药!”
一口气地说完,她竟比与高手打了一架还要累。她也想过直接说自己是“男扮女装”帮师姐去查,可当时撞见公子时她不但出声威胁,甚至还把面纱甩他脸上……粗暴无礼不说,更会惹来公子怀疑,牵扯出更多她骗他的事。
这数月里她太过谨慎,反倒在不知不觉间,把退路都堵死了。
只能选择继续骗他。
她说完,公子手里玉萧倏然收紧。他鸦睫低垂,良久不语,温静的眸子因长睫落下的阴影神秘神秘。
突兀的安静让程令雪头顶悬着的那把剑落下几寸,剑尖堪堪贴着她头皮,凉意从发丝间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渗入肌肤,钻入骨缝。
就在她心头的弦几欲崩断时,公子手中的玉箫忽地在指关打旋,但不如平日那样快,而是显出些百无聊赖。
跟了公子这么久,她多少知道,他此刻心情还不错。
但也不算特别不错。
程令雪心里七上八下的。
公子停了玉萧,饶有兴致道:“那舞姬竟是十一姑娘啊。”
说罢取出一个瓷瓶。
“拿去吧。”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程令雪大喜,接过瓷瓶,看向他的眼中亮晶晶的。
“属下多谢公——”
话还未说完,公子慵懒抬眸,笑意如雾中的晨曦,分不清温暖还是疏离。他说:“瓶中的药可保她七日不毒发,但我记得我说过,若想彻底解毒,还需一味只有我才知道的药。”
头顶刚移开的剑有落回的趋势,程令雪骑虎难下:“求公子告知那味药,属下会转告表姐。”
公子又不说话了。
良久,他百无聊赖地摩挲玉箫,唇畔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今夜,让你表姐过来。”
程令雪心一紧,强作冷静道:“公子,您若信不过表姐,可告知属下去寻药,属下必守口如瓶!”
她今日所说过的话皆字斟句酌,颇有杜彦宁的风格。姬月恒回味着,想到那个可能,长睫危险下压。
他刻意忽略那不一定成真的不适感,只淡声解释:“那味药需亭松现配,不能久置,需在一盏茶内饮尽,且所需草药只有府里种着。”
程令雪忐忑再起,听他意思……她要以十一的身份过来别院!
是当真非此不可。
还是说,他察觉了什么?
她犹豫之时,公子唇畔笑意若有似无的:“怎么迟疑了?
“是不想救你的表姐么。”
程令雪忙道:“自然想,只是属下听表姐说,她背后那人威胁让她在十日内离开青州,把东西交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