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你这老头子,我这不是看着立夏高兴了多说几句怎么了,碍着你了。该不是你看我跟立夏说话插不上嘴吃醋了吧。”
林立夏好笑地接过陈伯的手里的碗,高兴地道:“没事,好长没时间没来了,而且我话不多就爱听陈婶说话。”
陈伯对陈婶说道:“幸亏人家立夏能听你这老太婆唠叨,你啊,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老缠着人家立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赖上人家要当妈!”
“哎呀,你这老头子怎么说话了……”
“我哪里说不对……”
……
林立夏望着夫妇俩继续忙碌的身影,觉得相扶到老大概也就是如此了。有人和你斗嘴,有人叫你吃饭,有人替你看看天气,嘱咐带上雨伞。
这家老字号的小吃店,从立夏来这里工作便一直是陈伯夫妇勤勤恳恳地经营着。听陈伯说他们也是有一儿一女的。但是一个远嫁日本,一个隔了一个太平洋在美国读博士,别说继承这家小小的鱼丸店,就是回来也一年也难得几次。
林立夏想到,也许很久很久的以后,没了陈伯夫妇,这家延续了一百多年的小店,也许也就不复存在了。任何的沧桑都经不起时间的颠覆。
在店里吃好了鱼丸,又和陈伯夫妇聊了会儿,林立夏本来要提出在店里帮一会儿忙,被两位老人严厉地拒绝了,并像任何疼爱孩子的父母一样赶着立夏赶紧回去休息。立夏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临走前又是一番激烈的争执。
争执的焦点在于,立夏觉得自己要付钱并且想要多付一点,而陈伯夫妇实在是喜欢这个黑眼睛亮亮又心肠好的年轻小交警跟自己儿子似的疼爱,哪能收儿子的钱啊,还多收,这多见外,这不是硬生生把他们两个老人家往陌生人的范围推么。能不让都心直口快的夫妻俩急么。
僵持了一会儿,这店里其他的人都在看他们三个人推来推去。无法,双方都让了步。林立夏乖乖地交了正常的一分钱。临走时又习惯性地打包了两碗准备给李大爷和同宿舍的刘峰带回去。
走到公园时,却恰好收到了刘峰的短信。“小林子,今晚儿我不回去了,不要给我留门了哈!”于是林立夏就琢磨着要让李大爷收下两份鱼丸了。
林立夏是个好脾气的人,比如他有一双黑黑的润润的眼睛,好像沁在水里的黑玉,又比如他的头发短短的,但不是根根上竖,乌黑发亮跟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却软软的,有温柔的鬓角,后脑的脖子根上剃得清清爽爽。
每当他低着头时,头发与脖子的过度地方,黑的头发,白的皮肤,总是孩子气地分明地很。而最让人注目的是脖子后面有一颗殷红的痣,不大不小,好似某个写意的山水画家在完成一幅画之后,随意的一点,宛如朱砂。
当然这些,都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亲切并且好接近的人。但凡好脾气的人大多是宽容的,尤其对别人;平和的,尤其是对生活;并且是易于满足的。
薛涛说,林立夏,你就是个可以用小吃食喂养起来的家伙。例如此时,林立夏肚子里装着吃下去的鱼丸,手里提着要给别人的鱼丸,夕阳将落未落的橙黄得好像蛋黄派。
他觉得整个心都轻盈起来,于是步履轻快地沿着来时的路线,走回宿舍。
欢快地将打包好的食物递给李大爷,李大爷向来就是个极爽气的人,没有无所谓的推辞,笑呵呵地接过来,却怎么也只肯收一份。并且跟立夏说道:“哟,小林,又去公园后门那家吃鱼丸了。”
“是啊,前段时间的事情忙完了,正好最近有空,今天就想起来过去了。”
“还跟个孩子似的,我那孙子就尽爱吃这些东西。你啊,这么大一个人了,可不要学那小孩子偏食。不吃饭,尽吃小东西。瞧这制服穿身上,宽松松的。”
林立夏不好意思地一笑,他的确是有这个小孩子一样的坏毛病,总讨厌吃米饭的。面条也好,速冻饺子都行,总之,不是一个人吃米饭总是好的。
林立夏觉得端着碗吃米饭,米饭白白的香喷喷的,再炒一个碧绿的青菜,一份荤菜,最后一份清淡美味的汤,是很有家的感觉,而一个人是不太适合吃米饭的。刘峰时常不在宿舍,林立夏对自己向来都是懒懒散散的。于是乎,在这里工作两年多来,这周遭的小吃店被他都摸了个透彻。
轻松地与李大爷道了别,林立夏决定带着剩下的一份回去,也许,等下肚子饿了可以热一热吃。
正要走到楼梯口,林立夏倒吸一口气,呵,好大一只黄色的狗!正跟石狮子一样端坐在楼道口。
一人一狗对视了一会儿,那只狗居然也不认生,“嗖”地一下跑过来,拉着舌头,嘴里“哈哈”地冲着林立夏摇头摆尾。垂着大耳朵的脑袋,亲热地一个劲儿往制服裤子上磨蹭。
林立夏心里觉得,颇有一副忠心狗狗迎接主人回家的画面。只是,林立夏满头问号,这只狗哪来的?
小狗可不管那些,只围着林立夏蹭啊蹭啊,最终发现林立夏没有轰走它的意思,果断地嗅了嗅立夏手里拿着的鱼丸。嗅一嗅,停一停,圆溜溜的乌黑大眼睛望一望林立夏。
林立夏自然知道狗狗的意思,笑了笑,决定逗一下,于是不动声色地任着大狗狗撒娇,既不赶它走,也不把鱼丸给它吃。于是,可怜的狗狗就这么地嗅一嗅,停一停,望一望我们的难得调皮的小交警。狗狗显然是有良好训练的,也没有轻举妄动,不断重复着以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