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渊没躲,任由镇纸狠狠砸在了胸骨上,身子微微晃动后,才稍微确信地望向陆端远,“您瞧见了。”
“你还知道我瞧见了你做的那丑事?”
陆端远脸色涨红,指着他,亦如先前所做噩梦中的父兄,恨不得戳着他的脊梁骨,凶恶非常。
“陆时渊,你是陆家家主!那是你亲手养大的侄女,你怎么能……”
陆端远重重喘气,喉道传出狂风席卷后的沙沙声,模样痛心疾首,“她喝醉了,难道你也喝醉了不成?”
“……”
对方没有及时答话,屋子里静得只剩下老人急促的喘气声,恍若连廊外树叶晃荡的小动静都能传进屋中。
“我没喝醉。”
陆时渊的情绪倒是比陆端远想象中要稳定得多,好像早就应对过无数次这样的指责痛斥,甚至略显麻木。
“从祖父,我当时很清醒。”
陆端远不敢置信,“陆时渊,陆家清贵满门,你爹和兄长虽然是拿刀剑的,却秉性端正,从未做过悖逆人伦之事。”
“你这个…你这个…噗……”
陆端远咳出一口血来,洒在案上白纸,令陆时渊身子一抖,停顿了半晌,还是走过来替陆端远轻拍后背,帮助老人家缓口气上来。
“从祖父,我…对不住陆家。”
陆时渊喉咙好像被人活生生掐住,又紧又涩,看着从小抱着他的长辈如此,心里亦是堵闷。
“你该成婚了。”
陆端远缓了许久,才吐出这句话来,后背上的拍抚忽然停了下来,他却先断了年轻人的话,“陆时渊,你有没有想过,清儿昨夜喝醉了,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合乎于她的心意。
她若是知道你对她做的那些,她真的会将你当作一个正常人看待吗?你在她眼里是小叔叔,是亲人,不是一个可以爱慕的男人。”
陆时渊手掌渐渐蜷缩起来,冰凉从指尖延伸到身体每个角落,只觉一阵铁寒灼心。
“十郎,你从小就疼爱她,你舍得让她背负上那些污秽罪名,舍得看她痛苦吗?”
最后一句话落下,陆时渊险些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一步,后背被楠木书架磨得生疼。
“先前我替你看了张家姑娘,我知道你对她无意,但咱们可以看别人。”
陆端远握住小辈的手,任重道远,“不要做背叛陆家,背叛你父兄之事,好不好?”
“……”
陆清欢梳妆打扮后,与陆乐芙坐在车上等了良久。
陆时渊才跟着陆端远出来。
“二叔,你们怎么动作这么慢?我和大姐姐都等了你们好久了。”
陆时渊抬眼,浅望了眼车帘内另一个女子,却又很快不漏痕迹移开。
陆清欢瞧出男子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像是哪里受了伤一般,素日里都是脊背挺直,今日却有些塌下来。
“小叔叔,你……”
陆端远很快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坐这辆马车,我们去前面那一辆。”
她看向陆时渊,发觉陆端远走后,他也缓慢跟了上去,步伐比往日沉很多。
“奇了怪了,平日里不都挤在一起,还说行事不要张扬,今日怎么改乘两辆车了?”
陆乐芙吐槽着一边拿糕点垫肚子,“不过也好,这样位置大些,还足够我躺。”
陆清欢没说什么,坐回了原位,只是没忍住多瞧了两眼前头的马车。
张贵妃是皇帝宠妃,往日生辰宴风光大办,可今年却不同,朝堂纷乱,她儿子也在赵启面前失了心,好在赵启还是心疼女人,只是吩咐宫人不要为生辰宴太过铺张。
太后本就不喜张贵妃,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张贵妃也不是个傻子,简单操办后,请了几家重臣入宫来同贺。
紫宸殿内,席面简单雅致,朝臣连同亲眷入座。
陆乐芙挨着陆清欢,一边悄悄看太后身边的女人,一边八卦:“都说张贵妃生得美貌,上回去汤山没瞧见,今日可算是一睹风光了,不过贵妃都这个年纪了还有如此颜色,难怪叫官家宠爱了好些年。”
陆清欢只是敷衍:“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陆乐芙没好气地白了眼女子,却忽然发觉些不对劲,“陆清欢,我怎么觉得你和张贵妃还有些相像呢?”
“胡说八道。”
陆清欢回话时,语气与平日里不同,是难得的不耐烦。
“怎可拿我与贵妃比,这话若是传出去,你是要受责罚的。”
陆乐芙心里嘀咕明明是夸陆清欢的话,偏偏这女的不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