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北京各单位绕了一大圈,隔离一个月写了无数份报告,商中校升成商上校衣锦还乡了,商家一家老小齐聚机场,一个不少,拉着横幅举着牌子,嘘寒的嘘寒,问暖的问暖,当真是其乐融融普天同庆啊!
末了,商上校来了一句,“难得,今天人真全。”商老四偷偷摸摸往人堆里缩了缩。
就他们家这情况,商先生这眉头是怎么好意思皱起来的?
中午,呃……大概是中午吧,外面雨停了,云层低垂,黑压压的,感觉天随时会塌下来。
俩人进了家饭馆,点了七八个菜,周济予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两五钱银子进了小二手心了,长长叹了口气,“七八十个翡翠手镯,就值一顿饭?”
“不要妄自菲薄……”
“唉,你不用安慰我,这次明朝之旅,我亏得血本无归,那个定窑笔洗我居然送给齐岭川了。”
商先生提起筷子,话接上文,“饭还没上,只够菜钱,还得我贴。”
“姓商的!”
“好了好了,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滚蛋吧!你就是个危险分子,我这辈子找谁都不会找你!天天提心吊胆我还活不活了?”
“事实上,你找谁都比不上找我。”
周济予居高临下地睥睨,一脸鄙夷。
“稍安勿躁,”商有端说,“你我这样的群体,处于社会的小众,注定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最消极的是孤老终生,最积极的也不过是表现得毫不在意。但是,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保证我周围的任何人都不会给你压力,包括我的整个家族。”
周济予一大口菜塞进嘴里,“我就是你所说的最消极的人,我打算孤老终生。”
商先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含着他的耳垂轻声说:“我明白,你这么说只是想用委婉的言辞间接告诉我……你的情感和身体都很纯洁。”
“吧嗒”筷子掉桌上,周济予一头瘫倒,全身乏力。
一顿饭,周济予吃得味同嚼蜡,再瞧对面那位,坐得笔直。
吃完饭,俩人站在大街上,周济予问:“你不买点伴手礼回家送人?”
“有什么可买的?”
是啊!有什么可买的?
满大街溜达了一圈,物品倒是琳琅满目,左边一家绸缎庄,丝绢罗绮应有尽有,买了谁穿?万字纹、祥云纹、松枝纹、团寿纹……穿出去非变成火锅店跑堂的不可。
右边一家烧腊店,整猪整羊风鸡烧鸭挂在屋顶上如同树林一般,滴滴答答往下淌油水,买了谁吃啊?现代人肚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油水。
前面一家古董店,周朝的青铜、两汉的竹简、隋唐的金器、两宋的古籍、国朝的官瓷……这些倒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但是,掂着9两金子,你好意思从人家门口过吗?
身后一家文房四宝店,湖州的笔、徽州的墨、泾县的宣纸、肇庆的端砚……兼顾实用性与艺术性,但是,买来写字?要不然画画?
周济予全身上下扫扫商有端,嗯,穿着儒服,摇着折扇,看着倒是像个书生,但是——也就是看着像,人家能穿成这样举着枪,你能拿他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