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開手吧。
髮絲在江姜的掌心纏繞了一圈又一圈,他緩緩鬆開手,髮絲狠狠刮過他的血肉,像失控的風箏線,或者是被大魚叼住的魚線。
江姜心裡一慌,下意識握緊了手。
頭髮絲狠狠勒進掌心,鮮紅的血液湧出,順著髮絲一滴一滴掛在上面,像一顆一顆的紅寶石。
劇痛讓江姜猛然驚醒,他瞪大了雙眼,什麼列車,什麼髮絲全部消失不見,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
他垂下頭,掌心豁開了一道大口子,血不要錢一樣往下流,很快就在地上聚成了一灘小血窪。
他盯著傷口看了一下,又茫然地抬起頭左右環視,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在公園裡,跟爸媽坐在一起,現在偏偏處於一間石室里。
石室十分老舊,看樣子以前應該是一處住人的地方,石床石桌石凳一應具有,只十分粗糙,布滿了蹩腳的手工痕跡。
看得出來,製作這些家具的人,水平很差勁。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江姜眨了眨眼睛,總覺得腦子裡像是被裹了一層布,總覺得他跟這個世界隔著一層厚厚的東西。
他摸了摸面前的石桌,觸感明確,粗糲的感覺卻慢了半拍才進入他的腦海,感覺與現實的錯位讓他有點想吐。
也或許是失血的後遺症,他的頭也開始痛了,耳邊嗡鳴著,像有一百隻鴨子在耳邊嘎嘎叫。
他學著電視劇里的模樣,狠狠撕下衣服上一塊布,準備把手上的傷口包紮一下。
衣服就像燒過的紙一樣脆,他拿著布,準備包紮傷口,卻發現掌心白淨,沒有一絲老繭,五指細細的。
這不是他的手!
耳邊的嗡鳴聲越來越大,鴨子的叫聲也越來越囂張,在某一刻,突然變成了清晰的說話聲。
「天命,你說你解讀出了[神諭]的內容,長老們可高興了。你說,我們是不是馬上就可以完成夙願,真的將世界重奪回來啊?」
說話的人樣子看不清,像一團奇怪的泥隨便揉捏而成的,江姜卻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他自然而然地揚起頭,聲音里滿是矜持:「天命聽起來太土了,我還是更喜歡你們叫我神父。」
旁邊的人支支吾吾:「不,不好吧,您這不是崇洋媚外嗎?」
就是啊!!!這不是崇洋媚外嗎?!
江姜猛地清醒過來,他倏然抬頭,被燈光刺激得眼睛眯起了一瞬。
一盞又大又亮的燈朝著他的方向照著,讓他看不清面前站著的幾個背光人的模樣,只能聽到他們的聲音沉沉地響起,像封閉在棺材裡,腐朽而充滿霉味的爛木頭。
「天命,你說的都是真的?真正的那樣東西,不是什麼傳國玉璽,也不是兵馬俑,而是一個人?」
第76章
他們在說什麼?
江姜有些茫然地站立著,卻聽到聲音從自己的身上傳出來:「作為你們的任天命,我對自己的工作還是很認真的,畢竟我要對得起你們每個月給我開出的薪水。」
背光的身影動了動,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是誰?」
天命嘻嘻一笑:「你們應該知道的,神諭里提到過的這個人,這個明明被以前的天命注意到了,卻解讀錯誤的人。」
他大聲宣布:「這個人就是——」
這個人就是……誰?
眼前明亮的車燈突然閃爍了一下,短暫的黑暗過後,面前的場景又變了。
綠化帶中茂盛的樹木綠到發黑,本該川流的道路卻空蕩蕩的,一輛車都沒有。燦爛的陽光傾瀉而下,身邊的人穿著短袖還被熱得不行,用衣袖擦著汗,偷偷湊過來問他。
「天命,您熱嗎?要不我給您拿瓶水?」
江姜側頭看過去,旁邊的人眉眼模糊,可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沒有讓他看清的需求,在江姜看來,這分明就是一顆朦朧的土豆。
他沒覺得熱,感覺自己搖了搖頭,昂起頭朝前方眺望。
整條道路上唯一的一輛車停在路邊,眉眼清晰如畫的少年人站在路邊,冷冰冰地看過來。
那雙眼中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與其說是冰冷,更像是一種什麼都不在乎的淡漠,不像是在看著人,更像是看著什麼石頭泥土一樣的無機質東西。
「我沒空跟你們說話,還有人在等我回去。」少年這樣說著,眉眼柔和了一瞬,快得像一個錯覺。
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江姜的心臟狠狠一跳。
好好看的人啊!簡直是照著他的審美長的,可惜不是女孩子,不然他老婆這不就有了嗎?
「天命,還是您聰明,想出這麼個主意,把祂和那個恐怖的能力者分開了。」旁邊的人又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長老們和預言者都說,他身邊跟著的那個,恐怕是世界上最強的能力者,如果不把他們分開,咱們也不可能進行得這麼順利。」
他搗了搗江姜的手臂,擠眉弄眼:「這一波要是成了,你在組織里可就真說一不二了,可不要忘了小弟我哇。」
江姜被這一通擠眉弄眼弄噁心了,他把手臂往反方向挪了挪,不想跟這個人有一丁點身體接觸。
這一動,他發現自己突然能控制這個身體了,他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一下手腕,斜眼瞥了身側的人一眼。
「那個最強能力者,叫什麼名字來著?我突然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