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理查先生却觉得这是个在大人物面前展示的好机会。而且在场的男士都去了,单单他在这里陪妻子会显得自己很没有男子气概。
于是,理查夫人泪眼蒙眬地看向在场的另外一位女士。
现在她倒是不嫌弃贝拉衣着寒酸了,只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留在晚餐室。
然而贝拉注定要让她失望。
在观察完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后,贝拉转头对上艾略特那双满含关心的眼眸,蹙眉建议道:“我们也去看看吧,也许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艾略特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是顾忌贝拉会不会害怕,但见她眼神清澈且没有丝毫畏惧,欣赏的心情再次占据上风。
两人毫不犹豫地一起起身,跟着大部队向酒窖走去。
黑卡尔庄园的酒窖建在整个庄园西北角的地下室,对应的上层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大概是地点比较偏,且晚餐室和厨房都在庄园的东侧,爆炸时并没有佣人在爆炸点附近活动。
因此,虽然爆炸大到把一楼的侧墙一起炸开也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坍塌的砖石扑灭了大部分明火,再加上奥德茨太太反应极快,当即组织仆人们跑到室外,用沙土把剩下的火盖灭。
外面还下着雪,寒风顺着爆炸开的大洞钻进室内,很快带走爆炸残余的烟雾。
奥德茨太太就是这时候下到地下室检查的,却意外在地下室的边缘发现一具残破的干尸。
这具尸体一开始应该是被封在墙里。爆炸震碎外层的水泥,火焰却在烧到它前熄灭了,这才让这个可怜人展示到众人面前。
借着外面的雪光,贝拉隐约看清了那具干尸的样子。
整具尸体已经木乃伊化,皮肤变得漆黑且有皮革的质感,紧紧贴在骨骼上。
不知是受到爆炸的冲击还是其他原因,一条手臂和一条腿明显脱离了身躯,仿佛一只被扯坏四肢的洋娃娃。
它的脸正朝向贝拉等人的方向,双眼完全凹陷下去,两只黑洞仿佛深不见底,静静与众人对视。
斯通小姐到底年纪小,看清尸体的瞬间便捂住嘴,下一瞬便扑进兄长的怀里,无法抑制地发出抽泣声。
她的反应倒也不是在场最显眼的,抛下妻子匆匆赶来的理查先生已经当场吐了。
埃斯蒙德揽住妹妹的肩膀,身上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一扫而空,似笑非笑地看向男爵:“您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贝拉看到男爵的嘴角抽动一瞬,却很快调整好表情,脸上露出与众人相似的惊惧。
“解释?我还想找人要解释呢?!”他气急败坏道,“这尸体都变成这样了,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少年,说不定在我搬进庄园前就在了呢!”
埃斯蒙德危险地眯起眼,眼看就要吵起来,还是斯通小姐拉了拉他的衣襟,制止青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把他……搬出来吧……”她小声道,“就那样躺在那儿,也太可怜了……”
小姑娘细弱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没错。不管是什么时候的尸体,总要搬出来检查一下。”
多弗爵士目露不忍,视线转向男爵时完全变为公事公办的表情,严厉道:“现在最该做的是赶紧通知本地治安官,而不是在这里推卸责任!”
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刚落,就见周围人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
“嗯……关于这点,您常住在庞纳,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也很正常。”小弗鲁门先生开口道,“整个布莱克斯顿、格林菲尔德以及柏兰地区的总治安官名义上都是沙罗公爵。但公爵大人年纪很大了,去年狩猎季还摔断了腿,到现在还行动不便……”
他顿了顿,这才用下巴点了点男爵的方向:“但有些重大事件也不能拖,他便把自己治安官的权利分发下去……布莱克斯顿没有建立治安所,所以名义上,希尔科罗男爵就是负责布莱克斯顿的临时治安官。”
这就很尴尬了。
治安官家里出现了来历不明的干尸……如果不是这次有小弗鲁门先生和多弗爵士在场,希尔科罗男爵完全可以把这件事瞒下来。
眼看多弗爵士看自己的眼神愈加深邃,男爵赶紧拿出态度,令管家立刻去通知最近的格林菲尔德治安所。
他姿态摆得够足,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斯通小姐本就穿得少,迎面被带着雪花的冷风吹了个透,当即打了喷嚏。
小弗鲁门先生也“呵呵”两声,拢了拢男仆给他披上的外衣。
“算了吧。这种天出门,车夫走不了多远就要迷路,我可不想看到有人为一具尸体搭上自己的性命。”他抬手指向坍塌的房间,“先把这个可怜人抬出来吧。”
然而,不论男爵怎么命令,在场的佣人都没人愿意触碰这具可怕的尸体。
就连他最忠诚的管家雷纳德都僵立在原地,不知是吓得还是被冷风吹得,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最后还是埃斯蒙德看不下去,和小弗鲁门那高大的男仆一起把尸体抬出瓦砾,搬到另一间仓库安置好。
佣人们又确认了一下酒窖各处,确定不会再有着火的可能性,这才在破损的大门上立起一块木板。
没有太大用,但至少能挡住一部分寒风。
刚经历这样的事,众人是肯定没有吃晚饭的心情了。
男爵匆匆带着多弗爵士上到二楼,似是还想为今天发生的事做出什么解释。
理查先生则带着吐无可吐的胃与夫人汇合,在侍者的引领下回到客房休息。
斯通小姐似乎还没从干尸的冲击中回过神,依然半靠在兄长怀里。
一双漂亮的眼睛始终盯着虚空,大颗大颗的泪水却不断涌出眼眶。
艾略特想劝却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对她的兄长道:“我让厨房把晚餐送到你们房里,你等会儿劝她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