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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谁的恩仇(第1页)

一酒肉和尚更是呲道:“你这业畜,姓名也不知,父母也不识,还在此捣什么鬼!”

这两句话一出,众僧悉悉索索,窃窃私语。

陈衣听见那荤僧骂他业畜,心里压了十几年的火都烧了起来,他上前抓住那和尚衣领,吼道:“你再说一遍试试!谁无父无母了?谁没有姓名了?”

那和尚呵呵嘲笑道:“就说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说,你父母是谁,家住何方啊?江流儿!”

江流儿这三个字拖得很长,这是在提醒陈衣他是生下来就被抛弃在江中,顺流而下才被捡起的。就好像是路边捡的野猫野狗,随便应景取了个名字。

“你给我听好了,老子姓。。。。。。”

陈衣顿住,瞬时清醒过来,对啊!他已做了玄奘十三年,除了他自己记得,早没人喊他“陈衣”这个名字了,他原来的家在另外一个世界,父母的轮廓已经模糊,唯一记得的就是他那一世父母很疼爱他。

佛说人生在世,需要报四重恩,第一恩便是父母恩,可他再也无法尽孝。如今的他的确是个不知道父母姓名的江流儿。怎的人家说这个,他却出乎意料的介意!

他一拳打在荤僧鼻梁:“我姓什么关你什么事?”

那荤和尚捂住飙血的鼻子,又气又不敢再开口。众人见事情闹大了,便三三两两散去,省得挨罚。

不远处,法明和尚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

荤僧见方丈在此,小跑上前告状,却不料被法明训了一顿,说他戳人痛处在先,该有此因果,他只得无趣离开。

“师父!”陈衣合十问讯,老和尚立在那里,如一棵挺拔青松。

“跟我来。”老和尚招招手,示意陈衣跟他去方丈室。

到了方丈室,老和尚关上门问道:“你可是介意你身世?”

陈衣低头不语,说不介意,是假的,他无缘无故穿到这里做了和尚十三年,本也是打定了不去想以前那些事,安安心心做好现在的自己,谁成想,还是被人揭了伤疤。

老和尚摇摇头:“你说你参不透什么是毕竟寂灭,什么是生生无生,你连自己的真心真性都看不明白,你又怎么能悟得到呢?”

“师父。。。。。。”陈衣不知该如何说,他不知道他应该以玄奘的身份,还是陈衣的身份回答。

老和尚也没说话,只是到重梁之上,取下个小盒子,将里面血书一纸、汗衫一件,一并交给陈衣。

陈衣打开血书,里面正是玄奘的身世之谜:

玄奘本名竟与他同音,叫陈祎。祎者,衣也。

陈祎父母原本恩爱非常,父亲陈光蕊是新科状元,母亲是丞相爱女殷温娇,谁知两人坐船赶往江州赴任的途中,刘洪垂涎殷之美色,将陈光蕊打死,沉尸江底,而后假扮陈上任,殷则被强占为妻。

殷温娇到江州后没几个月便生下了他,并取名陈祎。刘洪知他是陈光蕊的孩子,便想将他杀死,殷为保他性命,这才不得已将他放在木板上,顺流而下。

一股热血涌上脑门,陈衣双拳紧握,怒目圆瞪,眼中已有微泪,这也是在寺里修行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有了种想替天行道的冲动。

他分不清这情感到底是来自陈祎的血海深仇,还是陈衣对这人间惨案的义愤填膺。

“师父,可否允我去江州看看母亲?”陈衣这声疑问中,看似是孝子的请求,实则是希望此行能对自己这份情感做出选择。

老和尚见状,已知他心意,便道:“去吧,去了了这段因果。以后如何,但凭你自己做主。”

陈衣谢过老和尚,稍作整理便拿着钵赶去江州。

老和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感慨道:“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望你有所领悟。”

这番话,陈衣自然是听到了耳里,记在了心里。

他也有诸多疑问,这太平盛世,区区一个水贼,学识怎可与朝廷的新科状元相比,那些官员难道都眼瞎了不成?

又或者是刘洪有些手段,让江州的官员都敢怒不敢言?

难不成,他根本不是什么水贼,也是读过书的人?

陈衣顺着水边而上,带着这些疑问,他来到了江州,打听之下,才知这江州本来富饶、民风淳朴,地方一向太平,刘洪似乎经常忙于公务,看上去却有些像是个爱民如子又勤政的好州主。

行至私府衙门口不远,正巧遇见刘洪外出,殷温娇站在门口相送,他躲在暗处观察了一番。

那刘洪身着官服,许是当官年久,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身上已没有贼人的模样,走起路来威风凛凛,倒是有些头头的样子。

站在刘洪旁边的像是个护卫,一脸胡茬,长相凶狠,一双虎眼随时警惕四周,却不佩刀剑,只戴了两厚皮手套。

殷温娇虽年近四十,但保养得颇好,举手投足也尽显名门姿态,想必十八年前定是个沉鱼落雁的大家闺秀。只是满头的珠钗,也挡不住她满脸的倦容,她双眼无神,神情憔悴,着一身华服却如同被人牵线的木偶贵妇。

陈衣拳头捏得卡卡响,若不是他只会防御的功夫,他此刻恐怕早就上前,将那刘洪打死,抢了母亲跑了。

那护卫感受到一股杀气,虎眼瞬时朝陈衣所在的暗处探去,陈衣稳住气息,这才让那护卫放松了警惕。

待到刘洪走远,他才托着钵,念着经文,来到衙门口化缘。

殷温娇本就还未走远,听见有人念经,声音听着熟悉非常,心里一时感触,想起自己那被刘洪沉尸的丈夫,眼泪像线似地,不停的掉了下来。

她暗想:我婆婆不知音信,丈夫又被人谋杀,我儿被我抛入江中,若有人收养,算来也有十八岁矣,昨夜梦见月缺再圆,今日天教相会,亦未可知。

想着,她便又回了门口,让婢女开了门,门前一唇红齿白的小僧,朝她深深鞠了一躬,那小僧起身时,殷温娇无神的双眼陡然一亮,似又有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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