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睁开眼睛,看到一片茫茫的白,,结合郝泽宇这个事件写,稿费按照一个字十元那么给!”我又问:“谁管郝泽宇的粉丝会来着?”“我!”“马上跟那些粉丝高层开会,让郝泽宇的粉丝都消停点,我在网上看他们吵架都晕了,他们有那工夫,多转发咱们的澄清声明,多在各大论坛上做澄清帖,别老觉得是对家粉丝黑咱们……”说到这儿,我心头突然一亮。老牛的电话打过来,“哟,福子姐,好大的官威呀!”我膝盖习惯性地一弯,“奴婢都是揣测着牛总的心意办事的……”“滚滚滚,跟你开几句玩笑,你又跪了,烦不烦!你做得对,你要是躲在办公室哭,我才要揍你呢。”老牛又跟我开玩笑,“福子姐,您还有什么指示?”“我在想,这事儿无风不起浪,郝泽宇又红得让人眼红,肯定有人推波助澜,你看你能不能打听一下,咱不能光防守,得反击呀!”电话那头,老牛愣了几秒,明白过来,“对啊!怪不得我总觉得不对劲呢!”他以骂代赞,“你笨了一辈子,有了稳定的性生活,脑袋都变聪明了!”挂了电话,我也有点纳闷,我这是怎么了?嗯,明白了,我是真的爱郝泽宇。只能我说郝泽宇不好,谁敢说郝泽宇半点不是,我可以跟全世界拼命。这时,办公室一小孩跟另外一小孩说话,“哎哟,好在咱家巨星不吸毒……”我心里咯噔一下。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在我跟郝泽宇没好之前,他一直背着我偷偷服用什么东西,那东西就装在他最喜欢的那个手袋里,跟我好了之后,手袋就不见了……办公室忙得热火朝天,我倒像个闲人,发了一会儿呆。新声明写好了,我挑不出什么错来,但还是故意冷着眼看了两分钟,办公桌前的律师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我清了清嗓子,“很好,这不很快吗?上一个声明,一百多个字你们拖了一天半,我还以为您家案子太多,看不起我们家这点小活儿呢。”对方诚惶诚恐,说剩下的工作三天之内肯定都弄完。我摇了摇头,“三天?三天之后郝泽宇吸毒这谣言就板上钉钉了,就给你们一天!”律师们退去,彭松撞见这一切,他评价,“你刚才就是一只狗。”“是,我是。”“猪怎么变成狗的?我挺好奇。”我揍了他一顿。彭松拿出来一包东西,说落他车里好几天了。我连忙拆开。他好奇地凑过来,“什么呀?”“rose姐送我的。”“哟,肉姐?知名贱人啊,又会咬人又会抢资源,你怎么跟她搭上线的?”我边拆礼物,边跟他绘声绘色地讲rose姐跟老牛的鸿门宴。彭松半天不接话,突然冒出一句,“你想过没有,有一天郝泽宇找别人做经纪人?”我赶快把门关上,作势要打他,“疯了吧你,在老牛的地儿说这个,想都不能想!”“也该到想的时候了,郝泽宇现在是块香排骨,不是rose这贱人,也是别的贱人抢。老牛能力也就这样了,他现在带郝泽宇多费劲啊,费劲到都显出你的能了!”“嘿!你这孩子,心眼怎么这么坏呢!郝泽宇跟老牛分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没好处啊!可人能跟谁一辈子?”他看我神色不对,又补充一句,“我没说你呀,我说的是合作关系,跟你和他的恋爱关系不是一回事,你别瞎想。”我叹气,“没多想,其实……说实话吧,我也觉得老牛现在的确……哎……可我不敢往深了想,我总觉得,老牛跟郝泽宇,和我跟郝泽宇,总是息息相关的……”我漫不经心地把包装拆完,一打开,竟是一本小说的影视改编权合同,受益人还写着我!我目瞪口呆。彭松脑袋凑过来,“哟,黄了的那个大导的电影,是这小说改编的吧?”“她送我这个干吗?“谁说送你的?送郝泽宇的,这合同送你干吗?用来吃啊!”彭松眼珠子转了转,“丫想说两个意思,第一,我知道你和郝泽宇好了。第二,郝泽宇跟着牛姑姑,男二都演不了,跟着我,我能让你演男一”。老牛的电话打来,我一听,脸色一沉。我看着彭松说:“老牛查到是谁花钱黑郝泽宇了。”“谁有钱烧成这样?”“rose姐!”彭松愣了一会儿,“这是势在必得啊,得不到你,我就毁了你。”他突然笑了,“她这么精,怎么可能让老牛这么快查到她,除非她是故意的。”他把合同拿到手里,掂了掂分量,“她还有个意思:合同虽然给你了,但这电影的男一,郝泽宇能不能演,还得看我。”他把电话往我前面推了推,“咱们现在要问问这贱人,到底安的什么心!”〔三〕rose姐在电话里说饭就不吃了,直接来她公司玩吧。临了,她又笑说,“我公司可好玩了,你来了,可别舍不得走。”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彭松给我做了头发,还给我化了女明星必备的“你以为我是素颜其实我化了仨小时”的高级绿茶妹妆。战靴呢,我不顾小松子反对,执意要穿10厘米的细跟高跟鞋。“你不怕崴脚啊?至于这么露怯吗!”“至于!”我蹦起来,“她要说了我不爱听的,我就拿起鞋跟往她头上凿,哎哟……”我把脚崴了。我身残志坚地走进rose姐的经纪公司——妈呀,触目惊心!地段绝佳也就算了,办公室豪华程度大概比我前东家《时尚风潮》豪个15倍。在里面干活的人,男的长得像女的,女的长得比明星都好看,连保洁都比我瘦。往来无白丁,好几个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娱乐大佬及一线明星,走了又来的。最关键的,大家都各司其职,不像我们牛美丽的那帮小孩天天上淘宝看电视剧。会议室是透明玻璃墙,rose姐看着我来了,特意出来一趟,让我先待会儿,“姐先手刃几个人哈。”我继续玩找茬游戏,发现他们的马桶可以自动洗屁股,洗手台上的洗手液都是aep的,护手霜都是欧舒丹的!我泄愤似的把护手霜挤了半管,抹了脖子又抹了胳膊大腿,浑身香喷喷。突然想到我们牛美丽公司的厕所,为了节约运营成本,洗手液连舒肤佳都买不起,是老牛从网上买的三无产品,装进aep瓶子里,小孩们都说一股洗洁精味道。见到rose姐时,她夸我:“这鞋真漂亮……”我假笑刚堆起来,左脚却绊右脚,又摔了个狗吃屎,鞋跟还断了。rose姐大呼小叫的,叫秘书弄来药箱及按摩师傅!她们公司竟然高级到常备按摩师?!果然,你们公司真“好玩”!我说为啥平白无故地让我来你公司呢!吓我呢!我的生气转化成委屈。我浑劲儿起来了,完全忘了提前预习的一万种剧本演法,直接把合同扔给她。“姐,人家都说你是圈里最牛的经纪人,您这么厉害,为难我干什么呀?就算您知道我和郝泽宇的关系了,您还得想想我和老牛的关系吧,干吗让我蹚这浑水呀?我就一地铁卖票出身,干了三年助理编辑都转不了正最后被人踹走了的胡同丫头,我懂什么呀?就算您祖上都智商低下,八辈儿的心眼都长您身上了,您想演对手戏,展现您大经纪人的作风,那您别找我这种缺心眼的对手啊!这要不是有人提点我,我都不知道您送这合同什么意思!好嘛!弯弯绕绕整了一出《甄嬛传》来,不就是想挖郝泽宇吗?他有什么好啊?您得了他还能成甄嬛呐?哎,对,成甄嬛有什么好啊,就一顶级克夫命,皇帝和果郡王都被她克死了,温太医还成了太监……”她听了大笑,把我按沙发上,“行了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这没看过《甄嬛传》的,都知道剧情了。”这笑面虎把合同扔办公桌上,“这份礼物看来你不喜欢,也是,这是送郝泽宇的,那我再送你一份……”“您可甭送了!这几天您找人黑郝泽宇,我们都去医院验毒自证清白了!这份儿大礼,把我们好几个代言都搞掉了,您还送!求您留着自己享用吧!”rose姐笑得更开了,“你们那几个low代言没就没了,郝泽宇的定位,不应该接这种东西,这份礼物你肯定喜欢。”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我打开一看,愣了。是一沓我和郝泽宇在他家的照片,从窗外拍的,我和郝泽宇抱着正啃呢。她说:“下回记得拉窗帘……”“……这是谁拍的?”“狗仔啊,跟了你们半年了,这回我能压下,下回……”我大概受惊过度,仰天大笑,“……我要给他送锦旗,把我拍得太瘦了!”rose姐愣了,继而哈哈大笑。我反而不笑了,严肃地看着她。她笑岔气了,捂着肚子,“哎哟,原来郝泽宇喜欢犯浑的呀。”我突然变得特别冷静,“您这是志在必得,一定要把郝泽宇抢过去。”她还在笑,揩了揩眼泪,“别用抢这个词儿,急赤白脸的。我从来不抢人,就是把条件摆在这儿,让他自己选,最多是个弃暗投明。”“您真会夸自己,您是明?您这脸色儿黑黢黢的,跟白胖的老牛摆在一起……哎哟,您哪儿明啊?”北京姑娘哪儿都好,就是劲儿一上来,不好好说话,一水儿的反问句,您要是真顺着搭碴儿,最后憋屈的只能是您自个儿。rose姐作为资深北京老姑娘,不理我,她直接说:“你们现在的问题,就是艺人发展和团队配置不匹配,他红了,你们跟着吃肉,他不红,你们陪着一块喝粥。好多事儿还得郝泽宇自己解决,这叫带艺人?牛姑姑这就是个保姆。”我倒是没气,“对啊,就是个保姆啊!可这个保姆为了给他借衣服,扒人家品牌方的车门把腿撞断了,有人上来泼尿,老牛第一个挡在前面,您能吗?我不能保证别的,这要是冒出来一个子弹,我都不用动,老牛肯定冲上去当人肉盾牌。换成是您,您肯定站在一边心说死了就死了我再挖个更红的。”她笑了,“干吗让我挡子弹啊,我雇着一堆保镖呢,下面还有一堆执行经纪大小助理围着呢……”“哟,真财大气粗,是不是郝泽宇跟了您,他性生活质量也能得到保证吧?一天上人间头牌二四六失足妇女再就业之星……”她打断我,“他要好这口,我也能满足。”她看看我,“满意了吗?福小姐?耍半天了,还没够啊?”我笑了,“对啊,我就是个胡同大妞,上不得台面,跟我没什么可聊了吧,您还是跟老牛聊吧。”“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聊,他手里除了你,还有什么牌吗?”我站起来了,“说我可以,别说老牛!你以为全天下的人跟你一样,都是利益关系?老牛不是!没有他,我就回一号线卖地铁票了!郝泽宇就改行了!现在郝泽宇红了,你们全眼红了?郝泽宇三个月一分钱不赚,老牛把房子卖了养着我俩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现在全世界都说老牛配不上郝泽宇,谁给你们的资格!”我眼泪下来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软弱,可我真忍不住。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我不生rose姐的气,人家没做错什么。我替老牛委屈。秋天来了,地里的麦子熟了,老牛手里扛着镰刀,他要收获啦。然而一群人开着先进的收割机器围着麦田,然后嘲笑他手里的镰刀,配不上这块麦田。我从未这么委屈过。“……我们仨去东北跑商演,唱完了人家不给钱,让郝泽宇陪酒,郝泽宇都喝吐了,结果他们还让郝泽宇陪那女老板睡。老牛先让我俩跑,他善后,结果我俩到机场了,老牛还没来。他只发信息,让我俩先回北京,我俩心说要死一起死,报了警,等我们陪警察一起去的时候,发现老牛跪在他们面前,一边扇着自己的脸,一边唱《祝你平安》。我第一次发现《祝你平安》是这么难过的歌,他脸上全是血,脸肿着,还笑着唱‘你的心情,现在好吗’,那群混蛋还笑……”我捂着脸,说不下去了。rose姐还怕我不够丢人,她用音箱放了《祝你平安》,递过来纸巾。我想骂她,可我顺着这音乐,大哭了起来。我没资格替老牛委屈。因为我正在跟收割机器的主人,谈他们要怎么收割这块良田,老牛还在毫无所知地磨镰刀呢……《祝你平安》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我哭够了,点了一根烟发呆。rose姐把《祝你平安》停住了,她看了看窗外。“郝泽宇在我面前,也这么哭过一回。什么时候来着?哦,是选秀比赛那年,他刚红,跟电视台闹解约呢,我想签他,就顺手帮他解决了。结果他跟我说,他已经签给丹姐了,就那前几天吸毒的那位。我一听就笑了,这小孩真是什么事儿都不懂,丹儿就是一个编导,能干吗?我说签了也没事,我一样能搞定。他说不行,我那时候还年轻,还懂得发脾气,我说弟弟,你玩我没问题,但你知道玩我的代价是什么吗?他说知道,他也知道如果跟了我,前途更明朗,但他说如果跟我,只是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但丹姐会把他当成家人。我问他,你怎么知道她把你当家人了?他说他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丹姐给他买了一件羊毛衫,他说除了奶奶,没人对他这么好过,说着说着还哭了,就跟你刚才一样,鬼哭狼嚎的。”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件羊毛衫?我可帮他解决了经纪官司呢!我出了这么大力,还抵不过一件羊毛衫?这可太让我失望了,好的艺人得六亲不认,他这么心软拎不清。算了,这孩子我也不要了。”她突然骂我,“你这丫头片子,懂不懂礼貌呀!就知道自己抽!我这眼巴巴地看半天了!”我连忙把烟扔过去。她吸了一口,长长地吐出来,“本来我都戒烟七天了。”我笑了,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她接着说:“人吧,就是贱,要是得了郝泽宇,这事儿就结了。就是没得到,我心里还一直惦记着这孩子,一直默默关注着。果然,丹儿的能力就那样,郝泽宇红了一阵,很快不红了,我还心说这孩子要是聪明,回头找我啊,我还想着怎么拒绝他呢。嘿,这小子太重感情了,丹儿都不怎么管她,他还对着丹儿不离不弃呢。”她看着我,“丹儿后来找过我,说这孩子再在她手里,人就完了,她也得完,想让我接手,我当然不会要。丹儿也是个要面子的女人,结果她给我跪下了,太吓人了。丹儿跟我说,她真受不了了,郝泽宇说把她当成家人,还真是当成一辈子的家人,她怎么逼,他都不走。丹儿觉得家人这担子太重了,她受不了郝泽宇看她的眼神,她没法解约,她不做了行不行?移民行不行?我可没心软,我说你不愿担的担子可别扔给我,这孩子还没戒奶呢,可别把我当成妈,艺人是要给我赚钱的。丹儿没办法,把经纪约扔给了老牛,逃一样的移民了。”我终于说话了,“您跟我编故事呢?”“那你就当故事听吧。后来丹儿吸毒被抓那晚上,我觉得特难受,我和丹儿同岁,都这么大岁数了,被人拿镜头这么劈头盖脸地怼着,太没尊严了。我有点后悔,当初要把郝泽宇签了,丹儿也不至于成今天这样。得,这事儿,头我既然参与了,尾我也得结,这孩子还是归我吧。”她头转向我,“怎么样,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我没说话,瞪着她。她脸色一变,“全世界就你有故事呀?我随便捡点边角料,全是故事!你爱听故事,我就给你讲,还跟我比惨,比不容易?比得过我吗?牛姑姑是挨过揍,卖掉房子养你们,那是他想成事儿!他天天拿着这点破感情拽着你们,你信了不要紧,还把你自己感动了?行啊,这么会念着他的好,你还不是背着他找我!因为我能提供利益,我能让你男朋友过得更好!在我面前装情深义重?甭逗了,谁跟谁不是利益?”我愣了有一分钟,开口,“那咱们就谈谈利益吧,郝泽宇吸毒这事儿,您想怎么结?”“既然丹儿进去了,也让她发挥一下余热吧,把这事儿最大化。甭以为我会害郝泽宇,我志在必得,我干吗要害自己的艺人?我这是帮他,你现在去三线城市,他们都知道有个疑似吸毒的艺人叫郝泽宇。以前,最多是年轻人知道他是演网剧红了的小明星。”“您胆儿真大。”“我还得夸夸你,你把我要做的事儿,提前做了,你的确是个宣传的好苗子。但造谣比澄清热闹,吸毒这么大的事儿,必须得用更大的热闹给盖过去。”她拿起合同,翻了翻,“我准备让这戏的女一,我旗下的一姐,跟他一块儿组cp炒绯闻。”我都听笑了,“还真是,解决了吸毒这事儿,又炒了这戏的热度,又通过绯闻让郝泽宇更有知名度,一箭三雕,棒。”我心里突然跟明镜似的,总觉得哪儿不对。我沉吟,“一姐这么大的腕儿,您都贡献出来捧郝泽宇,您还真看得起他,这条件好到我都心动了……”我抬头,“您费了这么大劲儿,让我过来,不只是为了传话吧?”“当然不是!”她微笑,又像是平时认识的那个体贴的、没架子的大经纪人,“我要你跟郝泽宇分手。”我觉得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见她的嘴在动。她继续说:“你是他红的路上最大的障碍。艺人卖的就是一个人设,人设要是塌了,他也甭干这一行了。上升期的艺人只能跟比他们更红的艺人传绯闻谈恋爱,如果他跟一个普通人谈恋爱,那他也变成一个普通人。你想想,‘我的偶像爱胖姑娘?’这比他喜欢男人还可怕,这太不性感了!不性感的偶像,留着干吗?”我笑了,“我要是不答应呢?”“现实已经摆在这儿了,我可以让他变得更好,也可以让他变得更坏。”她停了停,也笑,“何况福子,你不会不答应,你这么事事以他为重。”我以为我会愣很久,但我马上回答了,“行,我答应你跟他分手。”她看着我,又笑了,“谢谢你这么懂事儿。”“但是我也有个条件,郝泽宇跟老牛还有三个月的经纪约,这三个月我会慢慢跟他分手,你不许碰老牛。”是,我不说您了,我说你了。既然是谈条件,也不用您来您去了。她马上答应,“谁为难姑姑啊……”我把话接过去,“是,他不配。谢谢你啊rose姐,还专门跟我说一声,以你的道行,想让我俩分手,太容易了。”她笑笑不说话,送我去坐电梯。电梯来了,她突然说一句,“福子,别怨我啊,这是我帮你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我不明白,但我也不想明白了,电梯门关了。
此时出片名:《九十天后说分手》。这电影名字起得真好。这么胡思乱想,然而我没有笑。这日子真不好笑。〔四〕我去楼下咖啡厅找彭松,他在打电话,一脸甜蜜,看到我,赶快挂了。“谈崩了?”“不,特别好。”“那你抖什么?”“饿的。”彭松站起来扶住我,“你怎么了?”我一把抱住他,抱得我真难受,世界上最靠谱的竟然是性取向不明的我弟。“嘿,这要被人看见,人家会想,这男的长这么帅,女朋友怎么又老又丑又胖……”他顺手捏捏我腰上的肥肉,跟安慰似的,捏得我心情平静下来。“到底怎么了?”“智商透支,在你身上吸收点心眼。”我坐下来,把一切都讲给他听——当然没提分手这事儿。彭松对杯子咬了半天吸管,冒出一句,“我忽然发现,演艺圈是个特单纯的地儿。”小松子抽风了?“好多人以为咱们这圈子乱,可是有外边乱吗?随便一个十人的小公司,就斗得你死我活的,也不知道图什么。可咱们这个圈子,太知道为了什么斗了!为了机会、为了资源、为了赚钱,一切的坑蒙拐骗都摆在明面上,连使坏都坦荡荡的。好多人说你们圈子里好多乱搞、潜规则,其实我们才不乱搞,我们是特明白地搞,导演睡女演员,那也是你爱我美貌我爱你才华,你情我愿的。可外边呢?公司男上司骚扰女下属,女下属要是拒绝,那只能卷铺盖滚蛋,还没地儿说理去……”“好好的说这个干吗?”小松子趴在桌上,“你上去后,我特担心,你这么笨,我怕你受欺负。可后来又觉得,也还好是咱们这个圈子,一点阶级性都没有。她这么大一经纪人,还能亲自接待你,换成别的行业,得,估计是她助手的助手的助手跟你摊牌,那你更受侮辱,”他摸摸我的头,“可怜的,你辛苦了。”我把他手打掉,“一天感动我一次就行了,感动我两次,要跟我告白呀?”他不说话,撑着头看着我。我想了想,“事到如今,要不要跟老牛摊牌?”他一脸嫌弃,“怎么还这么笨呐。现在是两军对垒,姑姑正准备大战一场呢,结果你一抱拳说主公,人家实力太强了,咱还是投降吧。这是什么行为,劝降啊!姑姑还不大手一挥把你推出去斩了。”“那怎么办?眼睁睁地看老牛做无用功?”“要摊牌也不是你说,这是小宇跟老牛的事儿,你甭插手,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小宇说吧。”我脸皱起来,“还让我想?我现在除了想死,再也不想跟‘想’字发生任何关系。”我强拽着彭松去郝泽宇家。路上,我静若死狗,瘫在副驾驶座,继续主演《九十天后说分手》这部电影。旁白这时候响起:“如果这部电影有个编剧,福子很希望是村上春树写的,因为她觉得此刻的状态,很像是村上大叔笔下的男主角——包含着无尽的孤独,结局已经写好,既不失望,也不绝望地等待着九十天后的分手……”小松子打断了这部电影的进行,他忽然问,“下回记得拉窗帘?”“啊?”我反应过来,“她是这么说。”小松子目视前方,“总觉得她还有什么坏心眼。”我没接话,继续在脑袋里演电影。旁白又接上了:“……福子很想说,小松子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和rose姐能成为好朋友。但福子什么都没说,她继续独自承担着分手的秘密,有一种樱花般的凄美……”这一切,我啰啰唆唆地说了半天,唯恐还落下点啥。郝泽宇倒是出奇地冷静,点点头,“可以谈。”我和小松子互看一眼,都没想到他如此镇定。小松子问:“你不怕将来你不顺着她意,她再黑你?”“这说明人家有实力,我们彼此利用嘛,”他怕小松子多心,“反正我跟她就是合作关系,跟你和老牛是不一样的。”小松子笑笑。郝泽宇沉默地抽了一根烟,“先见她,然后咱们再找老牛,”他看看我俩,“什么都可以谈,但是咱们四个必须要在一块儿。”我像树袋熊一样趴在他背后。彭松要走,问要不要顺道送我回去。我摇摇头,说今天就在这儿住下了——九十天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彭松起身,郝泽宇站起送客——背上还有只胖树袋熊趴着。彭松笑了,“我还在呢!”胖树袋熊问小松子去哪儿。“有约。”“约?约炮吧?”“多好啊,今晚咱姐弟俩都有性生活。”彭松走后,我还挂在郝泽宇身上,门口有一穿衣镜,他照一下自己,和背后的胖树袋熊,“你不嫌丢人啊?”本来应该嗔怒:“你才丢人呢!”或是生气:“哦!现在嫌我丢人啦?”但我送出嘴的,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不丢人了……”镜子里,郝泽宇眉头一皱,“你不会背着我又偷偷减肥了吧?”他背起我,掂了掂,“感觉轻了很多。”我听到并没有高兴,只是忧愁地把脸夹在他肩膀上,看着镜中的俩人。“多般配啊。”我说。他掐掐我的脸,也看了镜子半天。“你……”这个你说了半天,他把树袋熊扔回沙发。“你想说什么?不准说没什么。”他揉着膝盖,“本来我想说,下回有什么事情,第一个要告诉我,别老一人担着。可很快我觉得,现在说这话多没用,总是你担完了我才知道。”我笑了。“你都累瘦了,”他揉着腿,“我这腿跟天气预报似的,一到要下雨就疼。”他看了看窗外,“山雨欲来风满楼,接下来这几个月,会挺累的,咱俩要好好的……”“我给你拿药去吧,”在眼泪要流下来前,我及时地站起来,走进卧室,问客厅外的他,“药箱在哪儿?”“床头柜下面,要不然在衣柜里?”药箱在衣柜里,我拿出药箱时,掉出个手袋。这不是那个消失了很久的手袋吗?我突然想笑,万一里面真是毒品,rose姐可就得不偿失了。我蹲在地上,看着手袋,也不敢碰。他进来了,“笨不笨啊,还没找到?”他看到那手袋,一把夺过扔到一边。我心一沉,“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叹口气,“认识你之后吧。”“认识我,就开始吃这个了?”“我想变好一点……”我闭上眼睛,心中暗流涌动,“戒了吧?”他不好意思地点头:“嗯。”“这玩意得扔马桶里。”我打开袋子,愣了。不是毒品,是百忧解。我傻乐起来,还好不是毒品,乐了一会儿,我突然心酸。百忧解?抑郁症病人吃的百忧解?过去的一幕幕都翻过来。他摔椅子,他没事就上演《巨星的丧精节目》,他因为一条围巾找不到就崩溃……抑郁症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这么不关心他呢。我压住情绪,努力平静,“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蒙了,“啊?你不是问过了吗?”“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百忧解的?”“爱上你的时候,我想变好点,能配得上你……”他忽然笑了,“我明白了,你以为我吸毒呢……”我站起来,急了,“别打岔!医生现在怎么说,还需要吃吗?”“不吃了,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不需要吃了。”嗨!今天简直了,我听到什么都想哭。哭吧福子,你今儿也不好过。我扑到他怀里扯脖子号,他的肩头蹭了我一脸鼻涕。他摸着我的头,忽然柔声说了一句,“你就是我的药。”台词特老套,我笑了一声,却哭得更厉害了。窗外,大雨砸了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五〕这天,老牛请我做spa。老牛教过我,胖子心里不舒坦的时候,多去做spa。我那时真天真,还问说是身体舒坦了,心也舒坦了的意思?他却说咱们块头这么大,交一份钱,人家得用两倍的力气伺候咱们,占便宜多舒坦啊。我瘦了不少,皮有点松,给我按摩的人累得披头散发。按完后,我跟老牛喝着柠檬水,老牛说:“我失恋了。”我皱眉头,“又分?”“分了干净。”他苦笑,“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也跟恋爱似的,我跟郝泽宇的这段恋爱,遇到第三者了……郝泽宇见rose了。”老牛想套我话,“你不知道这事儿?”我装傻,连忙摇头。但我何止是知道,那天是我陪着去的。俩人开始还相谈甚欢,我插科打诨了一阵子,就有点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了。谈笑间,好多难以启齿的条件都被郝泽宇搞定了。我故意出去了一会儿,留给他们谈关键条件的空间。我给彭松打电话汇报战况,“郝泽宇真是个谈判高手,以前还以为他长得好看,大家都愿意让着他呢。没想到,刚才他让rose姐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太厉害了……”我有点感慨,“我跟他,心是越靠越近,可总感觉有点儿陌生了……”小松子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我连忙解释,“哎,姐又说傻话了。”“挺傻的,不过我懂。”小松子难得跟我看法一致,我都愣了。“咱们几个,最早认识他的是我,开始我就看好他,觉得这人不红谁红,得赶快感情投资啊。投资了这么多年,他果然红了。可现在的他,也让我有些摸不清了,我一开始觉得是他变了,但最近我想,也许他没变,只不过他太深藏不露,我们都把他想简单了。”说到这儿,彭松笑了,“你说傻话,我怎么也说傻话了,”他安慰我,“我是这么想的,甭管真实的他什么样,他心在你这儿,这是拿脚后跟都能看出来的。只要他爱你,他就是个杀人犯,那也要继续爱啊,别乱担心。”我听了这话,又感动又心酸,甚至冒出了个想法:九十天后分手?不分又如何,rose姐你跟我签合同了吗?然而这种想法转瞬即逝,我敢不分手?rose姐毒辣的手段,只会使在郝泽宇身上。他吃了这么多苦,他的幸福多来之不易,牺牲我又如何,我沉迷在这种自我牺牲的伟大之中,一下子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电话那头,小松子叫唤,“怎么哑巴了?”我破涕为笑,“被我弟感动了,我突然发现,这辈子跟我最亲的,还是我家小松子。”他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不知道,我多想你能幸福,因为你又傻,又好……”我笑,“小松子!不要逼我!你再煽情,我这就进屋跟郝泽宇分手,然后跟你乱伦……”“别说了,我要吐了!”心情好了很多,我安慰自己,不是要分手了吗?还能笑出来,分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啊。郝泽宇牵着我的手回去,当着rose姐的面,我想把手缩回去,他却抓得紧紧的,“老牛和彭松,我希望跟我一起过去,具体地,让他们跟你谈。我最后跟你表个态,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变了很多,但有一点没变。我看中的感情……”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我希望永远在我身边。”我摩挲着虎口,仿佛那儿还带着他那时的温度。大概我回忆的样子太呆了,老牛误会是我被震惊到了,他反而安慰我,说郝泽宇不是不跟我说这事儿,是怕我难做。“你要知道这事儿,你说或者不说都是错。”我难过,为他如今还替我考虑。老牛继续展现他的英明神武,跟我描绘郝泽宇如何在rose姐面前强调他的重要性,“郝泽宇说了,如果我不过去,他也不过去。”我的难过更加一层,因为郝泽宇不会说出这种话。我有多难过呢,趁着老牛不注意,我把账结了。老牛太不习惯我抢单了,他以为我还在生郝泽宇的气。今儿谎话说的太多了,我嘴里有点腻,说了句真话,“以前我家小松子问我,什么是成功,我说,如果我发达到能报答老牛了,我就算成功了。可我现在觉得,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成功了,因为我不管怎么发达,都抵不过你对我的好……”我以为老牛会被我感动到哭,谁知道他一字呼一巴掌,“说!人!话!”三个巴掌过后,我刚刚打了玻尿酸的山根,好像被拍平了。〔六〕老牛为了打击rose姐的气焰,放了好几次鸽子,估摸着她应该颓了,才终于确定见面。这是倒计时的第八十四天。关于地点,我坚持约在牛美丽娱乐有限公司。“自己地盘,底气也硬!”老牛吸吸鼻子,“也好,咱们厕所返味厉害,熏熏她的嚣张。”听说rose姐是著名的夜猫子,老牛特意把时间约在了早晨九点,rose姐倒是好脾气,但她指定要我一并参加,连累我打着哈欠来公司。但一进公司我就醒了,老牛穿了一身红,戴满金饰,泰国佛像似的,十分凄厉。我打趣道:“今儿走的是辟邪的路线吗?”老牛怀着双臂,目光忧愁地看着窗外,答非所问,“今天,是他的婚礼。”我突然背不驼了,腰不弯了,浑身都有了劲儿,“我这就打电话,让公司的小孩们过去砸场子!”老牛对我的忠肝义胆无动于衷(我也是跟他客气而已),他对窗理云妆,略微红楼腔,“可惜了这身好衣服……”我皱眉头,失了恋的老牛,品位可真不怎样。他继续惆怅,“本来,我要穿着这身,美美地参加他的婚礼,包个特大的红包,然后在他们交换戒指的时候,哭泣离去,留给他一个美丽的背影。后来想想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老牛忽然变了腔调,做作一扫而光,“我去!还真下雨了!老天爷还真祝福他!”他大骂起来,“怎么不下刀子呢!”一王熙凤似的声音传进来,“哎哟,姑姑你心够狠的,下刀子我可就躺半道上啦。”rose姐一个人,穿得特简单,单枪匹马地来了,更显得老牛用力过猛。老牛还要扯东扯西地聊八卦,rose姐倒是自己把话题扯到了郝泽宇身上。rose姐说,电影快要拍了,郝泽宇跟她旗下一姐的cp,现在就该热身了,她都打点好了,宣传方案也做出来了,她问老牛意见。老牛笑说那可轮不到他发表意见,他笑吟吟地看我。我清了清嗓子,还没说话呢,rose姐就先替我回答了,“生意归生意,福子肯定懂这点。”懂?我可不懂!本来这话没什么,但我是真烦她这稳操胜券的样子。她亲切地看着我,“是吧,福子?”我突然怒了:“我不同意!”rose姐没反应过来,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还僵着。我看着她:“我都说不同意了,那cp是不是就不用炒了?”rose姐被我吓到了。我学着rose姐一贯的那种笑,“不能吧?那还问我们什么意见呢?您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过来顺嘴说一声,这不是商量,这是告知。现在我们除了说同意,还能说什么?”rose姐沉下脸来,“那福子你说怎么办?”“不怎么办?就是提醒您一下,郝泽宇还没到您旗下呢,您就万事做主了。要是我们真过去了,以后还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吗?没有!”这些话,如果说出来了,该多爽呀。可惜话到了嘴边,我的回答是:“对的。”更丢人的是,我还顺手拿过rose姐的杯子,“咖啡凉了,我给您换杯热的……”老牛瞪我。在茶水间我才反应过来,老牛往这杯咖啡里吐了好几口吐沫呢。哎,我又坏事了。冲了杯热的,递给rose姐,看到她美美地喝了一大口,我面露微笑。老牛觉得我很奴才,他忍不住说:“你干脆去rose那儿上班算了。”真是不知我心,我刚才撒了不少烟灰进咖啡里呢,搅拌了好半天才看不出来!哪想着rose姐放下咖啡接过了这话,“哟,姑姑,咱俩想一起去了,不过光福子过去也不行啊,您也得过去啊。”老牛冷哼一声,“什么意思,要收购我们呐?我们牛美丽估值四个亿呢,您出得起嘛?”rose姐皱眉头,“姑姑咱们这又不是玩大富翁,我公司还没到四个亿呢,您就先四个亿了?四亿什么呀?”老牛摇头晃脑,“四亿精子啊,前天我体检,人家说我精子可活跃了呢。”rose姐的脸上浮上轻蔑的笑,“牛老师,我今儿这么早来,不是给你面子,是给艺人面子。咱俩都是经纪人,今儿见这一面,都是为了艺人好。经纪人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也别干了。我觉得我这方面做得还行,你也得像点样子吧?”“哟,拐着弯说我做得不好是吧?做得不好别来找我呀,您多牛哇?”“我是挺牛的,可我再牛,都得是艺人为重。别人觉得经纪人和艺人像是谈恋爱,我不觉得,这是养孩子,青春期的孩子,我指着他们给我防老呢——话说多了,我犯不着教姑姑你,你太懂了。”老牛刚要撒泼。rose姐的脸冷下来,“你别跟我横,东北老娘们那套我还真不吃,又不是菜市场买菜,咱俩都自重。”老牛一下子都不知道说啥了,我膝盖习惯性一弯,差点跪下。老牛比我镇定,他回过神,说:“那您想怎么着?”嗨,这句话好弱啊,还不如不说呢,“不是我想怎么样,是姑姑你想怎么样。”老牛决定在姿态上蔑视她,竟然开始剪指甲,不理她。rose姐一脸的稳操胜券,“不然我先说个路子,你看行不行?”她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我的路子,我能给多少?我们这小庙也装不下您这大佛。但郝泽宇为了让您过去,给我让了百分之五的分成。这样吧,你名义上算我公司的人,也不用干什么事儿,但他让出的百分之五,你拿着?”老牛愣了一下,继续剪指甲。rose姐饶有兴趣地看着老牛,嘴里却念叨着,“这样的艺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小宇是个重情义的人。物以类聚,我就喜欢重情义的人,像是你呀,像是福子。”她笑眼看我。我突然问:“rose姐,您用什么眼霜呢?”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在这个严肃的时刻,问这么不严肃的问题。她说了个牌子,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您换一个吧,您这一笑,眼角皱纹特多。我拿出手机要给她分享好用的眼霜。她翻了个白眼,继续看老牛,“姑姑你要是觉得少,没事,你说要多少,回头我跟郝泽宇要。我先走了,还得跟我家一姐聊呢,回见。”我坐着翻手机,头也不抬,“那不送您了,眼霜我看是解决不了您这眼角纹了,您这相由心生的一脸毛病,得看心理医生。”“行啊,约着一起看呗,这世道,谁比谁健康多少?”〔七〕“后来呢?”倒计时第八十三天,郝泽宇边切菜,边问我。我继续往后讲那天嘚瑟的事儿。“不是这个,我问老牛跟rose姐的事儿。”我努力思索一下,“后来我俩去喝酒,好像我们散的时候,老牛醉醺醺地跟我说,万事以你为重,他没事。”他点点头,没说话,继续做菜,但他的背影看起来,藏了很多情绪。大概他的抑郁症真好了吧,我忽然有点怀念那个会跟我吐露心事的小丧精,抱着椅子发疯却时常莞尔一笑的美少年。他现在也笑,一直挂在脸上淡淡的笑,像是人生的小配件。我撑着头对着他背影发了半天呆,沉浸在电影《九十天后说分手》的悲哀气氛中。啊,让我抒个过时的情!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知道我爱你,但九十天之后我们说分手……不对,已经不到九十天了……他意识到我痴呆的眼神,“饿了?”看吧,果然不一样了,以前他可是会说:“是不是又被我的背影迷住了?”我清了清嗓子:“问你个问题。”“嗯。”“如果老牛,不跟你一起过去,你还是会去rose姐那儿吧?”“老牛让你问的?”“没有,我这不是‘如果’吗?”他斩钉截铁,“没有如果。”“但我看rose姐,现在是要逼退老牛的意思。”“我知道。”他做菜还是有条不紊的,“大不了我再让百分之五的分成,她跟姑姑过不去,但不会跟钱过不去吧。”“你觉得,这是长久之计吗?”“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他看着锅里的汤,“总得让姑姑赚点钱再走吧。”我什么都明白了,“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迟早得抛下老牛,不管是他主动走,还是被逼走。”他看了我一眼,“你不是也这么想的吗?要不然你干吗背着老牛去见她。”是啊,我俩都不是圣人。我讽刺地笑,“看,因为你,我也成了坏人。”他也笑了,“抱歉啊,让你为我受了这么大的罪。”我俩都不说话了,盯着煤气灶上的炖锅。他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我讨厌分离的感觉,讨厌到我不想主动离开,可如果必须要分开,还是让他离开我吧。反正我也习惯了,我喜欢的人,一个个都离开我……”炖菜炖好了,他熄火。“如果有一天,我……”“不许问!”他假装没事,伸手去端炖锅,却忘了戴手套,炖锅把他手烫了,一锅东西摔落到地上。他的脚被溅落的汤汁烫到,他痛苦地捂住脚。我连忙去扶他,他却一把把我推到了墙上。真可惜,壁咚这么浪漫的姿势,却用到吵架上来。眼对眼,谁都知道对方的火是什么?他咬牙切齿地说:“这个问题,以后想都不要想!”我笑得很悲哀,“咱们现在还要假装没有这个问题吗?”“是不是那个娘们儿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她逼你了?”我没点头,也没摇头,“不是她容不下我,是你想要的那种未来,没有我能待的地儿。我知道,你更知道。”“所以呢?我们就要如她的愿吗?这件事,只要我俩不愿意,没人会拿刀逼着我们分。”他眉头抽搐起来,“你变了你知道吗?以前你可是我的救命稻草啊,是你拉着我往前跑,可现在呢?你却先害怕了,怕我们的未来,怕有更大的伤害,怕有一天我负了你。所以你就决定先负了我,把我一个人丢下是吗?”他的手把我的肩头掐得紧紧的。“郝泽宇你放手,你把我弄疼了。”他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一样,摸着我的脸,眼里全是陌生,“你真的变了,你的脸都变了,以前摸上去好舒服,现在碰到的都是骨头。”他手往下摸,“你的胸也是,你的腰,你的腿……”他突然发出凄惨的笑,“哈哈哈,还好,你的腿没变。”我猛地把他推开,“你这个变态!”我气得声音都变了,“我以为你都好了!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了!以前你是个丧精,现在你是个变态,你让我恶心!”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却吓人的笑,“没错,我是个变态。正常人能过我这种日子吗?你今天才知道?我以为,只有你见我过真实的样子,也只有你不在乎我什么样,可你现在嫌弃我了是吗?”他低头,跟地上的食物残渣道歉,“对不起啊,吓到你们了,剧本走歪了,本来挺温馨的。”他蹲下去,毫不犹豫地捡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嚼着,“炖得真好,真可惜。”他又捡起一块递给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想吃一口吗?”我夺门而出。他没追过来。我在电梯里,竟对着镜子笑了,替他说了一句,“但是这个变态爱你啊。”我才是最大的变态。我答应别人离开他,但在这倒计时的日子,我没有好好爱他,却来折磨他。我大哭了起来。我哭的原因,只是我知道,我清楚,我心里明镜似的。原来郝泽宇也一样。我们都预感到了分离。也许明天,也许明年。我们都如此伤心,却只能用这样激烈而近乎相互伤害的方式来表达。我们这样无力,看着这份爱顺洋而远,越来越远,只能站在岸边无助哭喊。我颤抖着按了一楼,数字提醒了我。不,没有也许了,我怎么忘了呢,离我们的分离,只有不远的八十三天。矫情一会儿就行了福子,电梯门打开,你就上楼去跟他道歉吧。我不停地深呼吸,止住了哭。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以为眼睛花了。郝泽宇在电梯口,气喘吁吁地看着我,眼睛红红的。他跑下来的?他膝盖不好,不能这么跑啊。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电梯门又要关上。他一把挡住门,电梯门差点夹到他的手,“我是变态,这个变态,不让你走。”我飞扑到他身上,眼泪又喷薄而出。他也哭了,紧紧抱着我已经没那么肥胖的肉身。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突然清醒无比。在这剩下的八十三天里,我要每一天都少爱他一点。这样,对我好,更对他好。亲爱的郝泽宇,要说再见了,我很舍不得你。请你,请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