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並不是什麼要緊的關頭,但或許是為叫海氏長面子,海家將這次宴會辦得猶為隆重,邀了不少的人去。雖然海家不如從前顯貴,底下子孫大多承其祖蔭撈個官噹噹,但看在已故太師的面上夫人們也不會降了海府的臉面,自會赴約。
海家是謝家大房的姻親,那二房三房底下的人自然也是要去的。
宋殊眠知道這是海氏不肯先低頭了,她問道:「既然大哥大嫂過得這樣的勉強,大嫂如此不喜大哥,何不和離呢?」
案例來說海家也算勛貴,既然這樣子不喜歡謝瓊擇的做派,怎就不能離了?
明氏見她如此只是搖了搖頭,「哪裡有說得這樣輕鬆容易,兩家既然能結為親家那必然是經過了萬般深思熟慮,背後牽扯甚多。況且,若是離了,芬姐兒該跟誰?若是留在謝家,海家能應下嗎?如今再不和,就是為了孩子也得忍著了。」
宋殊眠倒是不會叫明氏這話便說沒了信心,反而讓她更加堅定了要和離的心,她與海氏如今的境地大不相同。
她和謝瓊嬰成親並未經過深思,全然出於你強娶我替嫁罷了,況她還沒孩子呢,更是不用經歷這等千古難題。
若是再拖下去,才是難離。
明日便到了芬姐兒的生辰。
海家特地將生辰宴會延至十月二十,為得就是讓已經上任當差的小輩們也能得空前來。時至十九的深夜,連續忙碌幾日的謝瓊霖總是捱到了旬休日。
待回到了春熙堂的時候院子裡頭只剩了幾盞稀稀疏疏的燈籠,明氏本在裡屋哄著品哥兒入眠,不知何時謝瓊霖已經到了身後。
明氏叫謝瓊霖的動作嚇了一跳,嗔道:「怎麼不聲不響就來了,嚇我一跳。」
品哥兒已經入睡,明氏正坐在床邊的小矮凳子上,手肘撐床,而謝瓊霖此刻正在背後環抱著她的腰身,頭靠在明氏的肩頸,二人如此一片。
謝瓊霖默了良久,後道:「婉琴,你說母親一個人在下面可孤單?她可會恨我管別人喊母親?」
再過幾日就是謝瓊霖亡母的忌日,明氏知曉他心中難受,她握上了謝瓊霖的手,說道:「母親是個很良善的人,她不會怪罪你的。」
謝瓊霖的生母林氏出身不高,但府上與其相處過的老人都曉得她是個脾氣極好的人,只可惜謝沉方跟著崇明帝起事沒多久,人就不知道染了什麼病去世了。府上的人對此說法眾說紛紜,竟還有人說是因為長寧公主看上了國公爺才故意害死的林氏。
後來這話還傳到了長寧的耳朵裡頭去了,長寧盛怒,叫人打死了那些亂嚼口舌根的人,自此,便再也沒人敢在府里提起了這等事。
但當年之事究竟如何,也無從知曉了。
謝瓊霖神色悵然,明明已經二六的年歲,這會竟然伏在明氏的肩頭如同孩童一般啜泣了起來,「母親走的時候我才六歲,如今轉眼之間竟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了。」
謝瓊霖平日裡頭在長寧面前謹小慎微,長寧生了病的時候,謝瓊霖也是第一個上前噓寒問暖之人,每回逢年過節,吉祥話也屬他說的最好聽了。縱使長寧苛責於他,謝瓊霖也毫無怨言。
所有人都以為謝瓊霖好像已經忘記了林氏,但明婉琴知道,謝瓊霖的心中從未曾放下那早早死去的可憐的母親。
明氏看著丈夫這樣心裡頭也不好受,說道:「如今品哥兒也快四歲了,過幾日我們帶品哥兒去瞧瞧母親。」
謝瓊霖無奈地說道:「若是品哥兒也去的話,公主會不高興的。」
謝瓊霖去祭拜亡母是天經地義,但品哥兒是謝家的孫子,長寧不會想要看到謝家的子孫再去祭拜謝沉故去的亡妻。若是長寧不順心了,定又要尋了他們的麻煩。
明氏也曉得此等緣故,說道:「郎君莫要擔心,到時候只管和我回明家小住兩天,沒人會知曉我們帶品哥兒去見母親了。」
若是回明家的話,便也能少去些麻煩。明家門戶不低,兩人回去的話,長寧也不會多置喙什麼。
謝瓊霖擔憂道:「不會麻煩岳父岳母嗎?」
明氏只是寬慰道:「這有何事,夫妻本就是一體,況說母親早就想要我帶著品哥兒回去看看了呢。」
謝瓊霖這才笑了,攬著明氏一室溫存。
一晃眼便到了第二日,雖然只是兒孫之間的生辰,夫人們去或是不去都不是問題,但海家這次排場弄得大,是以大多數的夫人們都還是赴宴了。
謝家大房的那位夫人起先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死活不肯去海家,但又念及謝瓊擇一人去了又怕叫那家人欺負了去,沒了法子也只能跟著去了。
春澄堂內,謝瓊嬰已經穿好衣服等在外頭了,宋殊眠從那黃花梨連三櫃櫥的內里拿出了一個帶著鎖的小箱子,打開這個小箱,裡頭放著祖母的幾封信件,以及父母的小像和一些舊物,她拿出了一個繡著「菁菁」字樣的紅色繡袋。
這是幼年母親給她繡的。
菁菁是宋殊眠的小名,取自《詩經》菁菁者莪,在彼中阿。寓意往後一生能如草木一樣生機盎然,平安順遂地長大。只可惜她沒這樣的福氣能承托住這樣好的名字,自從父母離世之後,便再沒人會這樣喚她了。她身如浮萍,而非草木菁菁。
她怕謝瓊嬰在外頭等急了,也不敢情緒上頭就原地追憶往夕歲月。只從這紅繡袋中取了半枚玉佩,揣到了袖中,而後將東西放回了原位。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