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郁感到林怀治走到床前,床重沉下去发出声响,继而是林怀治盖上被子的声音,他躺上来了!
此时此刻,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郑郁不敢睁眼去看,只能在心里默想快睡着,可身旁的呼吸及萦绕在床间的淡淡熏香让他的心狂跳不停。
因睡的不是上房,这床略窄些,更莫说两人还是成年男子。
两人还是一人一床被子的盖着,这床就更狭窄无比,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隔壁被子里林怀治的手臂。
过去许久,他听见林怀治平稳的呼吸声,心中松了一口气,扯紧被子翻身朝着墙壁。
“你还没睡着?”林怀治仿佛轻呼一气问。
郑郁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没想到这么久林怀治还没睡着,睁眼盯着面前垂下的床幔,说:“嗯,殿下不也是吗?”
床太小两人又挤在一起,林怀治动了动,缓解下麻木的身体,沉声道:“除夕一过就是德元二十年了。”
“生于天地间,如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1]。”郑郁不知怎么回答林怀治这句话,便随意感慨一下。
“你我相识已有八年。”林怀治清冷略带哑意的声音,在这个孤寂的雪夜响起。
郑郁心又开始不止地跳,从德元十二年在长街上两人初见到如今已是八年。
郑郁不知林怀治此话何意,平复好心后,从容道:“日后殿下与我还有不止八年的时间,同为朝中官,何愁来日不相见。”
林怀治突然问句:“你累了吧?”
郑郁不解:“什么?”
觉得这样背对林怀治说话不好,旋即翻身躺平看着头上床幔,微微侧头发现林怀治跟他保持同样的姿势看着床幔。
“赈灾的事情。”林怀治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放在胸前交叠。
郑郁笑着说:“哪能很累,若是大家都觉得累,谁去做呢。”
他觉得这个床实在是太小,他都不敢乱动而且这床被子有点薄,又因冬日里有些潮湿,盖在身上相当于没盖一样。
林怀治道:“回去之后刘仲山怕是对你有所参奏,你要小心。”
郑郁知道,本来这次赈灾之事应是刘千甫推举的那位官员去,但不曾想却被自己接手。刘千甫既然想推举那位官员或许是一党,回去之后刘千甫对他恐怕会有参奏之言。
“虽然我不应冒犯,但右相支持太子,视其余皇子为敌。”郑郁说,“殿下在朝中才是更要小心,此前宁王已被陛下多番斥责,后面此次回去后右相会对殿下心生戒备。”
郑郁忍不住劝解,他知道刘千甫敢对林怀清下手,弹劾打压宁王,亦不会放过成王。
德元帝想维护朝中平衡扶持林怀治,刘千甫难免不会进行针对,朝堂之中君臣之间,那是一步错步步错,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林怀治侧过头,看着郑郁说:“知道了,刘仲山虽支持太子,可他最大的君主是父皇。”
郑郁感觉林怀治看向自己,他侧过头看向来人。灯火灰暗床头有几缕月色折射在床尾,他在月色折射的光亮里看到林怀治脸部俊美的轮廓,还有那双暗夜中也亮如星辰的眼睛。
这让郑郁想起他醉酒后梦见的林怀清,俩兄弟眉眼形似这一瞬他有记忆开始重叠,自己那一晚梦见的到底是林怀清还是林怀治?
可若是林怀治,就算是在做梦他怎么可能那样温柔对自己,后面最离谱的是,居然梦见与他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
想到此郑郁简直想上吊,怎么可以这样,旋即又怀疑他难道是得了相思病?
“你在看什么?为什么总是出神?”林怀治看郑郁侧过头来盯着他,却一直没说话。
按照以往郑郁肯定是在不知道想什么看着他出神。手不自觉地捏紧被子。
“啊!呃我也不知道,殿下你这么问,我能这么答。”郑郁很不自然的回答。
只想快速让林怀治不注意这个,于是说,“可能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回答。殿下,其实我有一个疑虑很想问你。”
林怀治皱眉,手将被子捏的更紧,冷漠道:“你问。”
“殿下你为什么要去御史台?”郑郁一直不理解这个事情,为什么林怀治要去御史台。
现下碰巧要转移事情那他就把这个问出来,就算生气大半夜的林怀治也不能把他踢下床。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林怀治眉头舒展开来,手也松开身上被子。
郑郁觉得这样躺着偏着头说话,头太累,翻了个身,侧身对着林怀治,说:“可凡事有因才有果,你方才让我问,你又为何不答。”
“我为何要答?”林怀治强硬的拒绝,“世事无常,知道太多总不好。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2]。”
郑郁不解,那股想争赢林怀治的心思浮上心头,越见林怀治倔强,他就越想窥探究竟。
思索片刻后,说道:“必有烧手之患?那就是还没烧到,既然还未发生,我为何不能知道。或许知道因果了,就能连同蜡烛扔进调伏海中。”
“因为想就去了。”林怀治也翻身过来,两人保持同样的姿势对视着。
郑郁想这是哪门子答案,但很明显这是林怀治最大的答案了,世间有些事情知道太清楚确实不好。只是郑郁没想到林怀治今夜居然真给他一个答案。
两人离得近他感觉到林怀治的呼吸扑在他脸上,似乎有旖旎的氛围在床幔间弥漫。
“我听闻殿下初去御史台,徐大夫告假两日。”郑郁动了下自己有些麻意的腿,说,“可是殿下之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