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討厭周承玦。因為他羨慕周承玦。
「我知道啊。」周承玦很自然地接話,「你小時候跟我說話總是兇巴巴的,現在有時候也是。你對別人就不這樣。」
周承鈺說,「那你還總是纏著我。」
這怎麼說話的。
他眉毛一揚,莫名其妙拽起來了,露出一臉欠揍的表情,「我願意。怎麼了?就纏著你。」
「……」
對視沒過三秒,他們同時笑了出來。
周承玦說,「喝不下了?給我。」
他負責收尾,把空杯和吸管什麼的全塞回外賣袋裡帶走。周承鈺爸媽管得嚴,不能留下作案痕跡讓人發現。
「明天早上來找你上學。」他說。
周承鈺應了一聲,出去洗手間漱口,再回來時他就已經翻窗戶出去了。
為了保證完美的毀屍滅跡,周承玦特意多跑了幾步,去隔壁棟垃圾桶扔奶茶袋子。大半夜的有勁兒沒處使,扔完垃圾又繞著小區跑了兩圈才回家睡覺。
他覺得聽周承鈺說話真有意思,一點也不生氣。連夏寧有時候都嫌棄他,怎麼天天往人家身上湊。
他承認自己對周承鈺是有點崇拜心理,往前能追溯到很多年前。這也很正常,他小時候被狗追著咬,都是周承鈺拿棍子救他的,擱誰不喊一聲哥啊。
更別提還小小年紀就做過開胸手術,住院全程不哭不鬧的,不誇張地說,周承鈺在他心裡真的是個人物。英雄人物。
初中那幾年,父母離婚,他又剛好到叛逆期,不知道怎麼腦子抽了,整天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為了搶地盤爭面子打架鬥毆,在外面聽人叫聲「玦哥」「老大」就覺得自己很牛逼一樣。每次打架血淋淋的都不知道疼,但打完了也不能這麼回家,就總是半夜去找周承鈺。
周承鈺房間床底下藏著一隻小藥箱,裡面都是碘酒創可貼紗布之類的專門給他用的。碰到他受傷嚴重的時候,還要瞞著爸媽陪他去醫院包紮。
可能是總給他擦屁股擦煩了,有一天,他又頭破血流的去爬窗戶,被周承鈺一腳踹了出去。
周承鈺生起氣來非常恐怖,看著弱不禁風,其實骨頭特別硬,半夜揪著他到那群人面前說你們誰再敢跟他一起去挑事試試。愣是鎮得他們誰都不敢說話。
從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想去外面當老大了,只想回來給鈺哥當跟班。
想了些有的沒的。
周承玦躺在床上也覺得自己奇怪,被凶了一句回來反而心情特好,睡得也很香。
隔天早上準備好出門,他哼著歌往兜里塞了兩支奶酪棒,想想又塞兩支,給他鈺哥也帶點吃吃。
今天也是要給鈺哥當跟班的一天呢。
**
周承玦是校籃球隊的,開學一周後恢復訓練。
校隊裡1班的學生只有他自己。快高三了,今年的秋季聯賽就是這屆校隊的最後一場比賽,班主任也難得寬宏大量,批准他每周體育課結束,可以留下繼續打球。
1班的體育課是每周二下午的第三節。下午一共四節課。兩節課再加上晚飯時間,他能連著在操場上打兩個多個小時的球。
周承鈺還是要回班裡上課的,到了晚飯時間就一個人去食堂。吃完飯路過小賣部,他買了些吃的和電解質水,坐在球場邊的台階上看了一會兒。
他的運動神經其實不錯,就是體力不行,小時候還能一起玩,長大之後就不怎麼參與了。畢竟夥伴們都正玩得開心,他剛找到狀態就沒勁兒了也是掃興。
再說他稍微出汗受涼就必定會發燒,身體素質實在跟不上。
他討厭自己容易生病的身體,但還是得小心維護著,不然真生病了會更麻煩。
晚上起風了還是冷,他只坐了幾分鐘。開學還沒多久,他才剛脫掉羽絨服,周承玦就穿著短袖打球了。
這會兒是晚飯時間,籃球場周圍來看比賽的學生也多。場上周承玦剛投了個漂亮的空心三分球,激起一陣歡呼喝彩。一轉頭,就看到他坐在球場邊發呆。
夜風吹動他眉前的發梢。他凝神望著籃筐,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校服外套下穿著簡單的純白色連帽衛衣,內里是加絨的,可一點也不顯得臃腫,從外面都看不出來。乾淨漂亮的模樣,跟汗水灰塵到處亂飛的球場格格不入。
那個放空的表情有點懵懵的。
怎麼來看我打球還走神啊。周承玦想。
比賽還沒結束,他一時間脫不開身,也知道周承鈺不會在這兒坐很久。周承鈺發覺他看過來,也只淡淡地招了下手。
果不其然,五分鐘後再往那兒看就沒人了,只留下一兜吃的。
周承鈺先回教室準備晚自習,不知怎麼忽然嘆了口氣,有些惆悵的樣子。引起了同桌的注意。
「怎麼了?」時躍問他。
「路過籃球場,看他們在打球。」周承鈺笑了笑,隨口說,「忽然發現我個子好矮,傷自尊了。」
「你還矮啊?你都快一米八了。」
時躍一聽頓時共情,唉聲嘆氣,「跟籃球隊那群人能比得著麼。你看看我,畢業前能長到一米七五我都滿足了。」
「還有一年半才畢業呢。」周承鈺安慰地說,「你肯定還能長。」
他總是忍不住拿自己跟周承玦比較。但其實他同桌說得對,比得著麼,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天生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