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顥走過來,站在他身邊,也惶惶的。
基德——聲音悶在他的掌心裡,沙啞、沉鬱:「基德,爸爸對不起你,爸爸該死,基德——」
「鮑玄德……」宇文顥垂下了頭,心被什麼揪著疼,半天,緩緩地開口:「你要真喜歡貓,回頭我們再領養一隻。」
鮑皇叔毫無反應,只是將頭埋在雙手裡,坐在地上,宛如路邊的一塊石頭,良久,他的聲音又沉沉地響起:「我就不該來這個鬼地方,好好的中國話不能說,非得說人家的話,朋友來了又都走了,昨天送岳華走的時候,你知道嗎,有那麼一瞬間,我都不想回家,李艾還有楠楠和玲玲,可我呢,什麼都沒有,最後還把你的貓也給弄丟了……什麼都沒了,一個人,每天守著那棟房子,樓上樓下,家裡家外,就我一個人,靜的叫人害怕……」
宇文顥的手不禁握成拳,在那樣的靜里,他也曾無數次想尖叫,想衝出去,可是,又能怎麼樣呢,有一次跟來自家鄉的客人聊天,有幾個詞居然要過遍腦子才念出原來的發音,剎那間就恍惚了,到底哪裡才是真正的故鄉?
除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人生好像就是完成一個活下去的使命,哪怕再多拿幾個學歷,多打幾份工,依然是一片荒原,不斷地灌溉,還是沒有開出一朵花來。
輕微的啜泣聲,那是鮑皇叔發出來的,在多倫多晨曦的寒意中,帶著一抹難言的傷楚。
「基德,你在哪兒……」鮑皇叔抬起臉,茫然地望著四周,無助的像個孩子。
宇文顥蹲下身,望著滿臉淚痕的男人,遲疑地,伸出手,輕輕擦去他眼角邊流下的淚水。
鮑皇叔的目光漸漸聚焦,停留在宇文顥的臉上,男孩神情凝重,清澈的眼底柔情暗涌,宛若陌上悄然開出一朵低婉的花。
鮑皇叔抬了抬手,似乎想要去握那隻手,男孩的手,卻不經意地收回了。
鮑皇叔使勁吸了下鼻子,迅抹乾眼淚,從地上爬起來,撣撣衣服,悶聲說了句:「回去吧,」便率先往回走了。
快到家時,鮑皇叔才又開口:「你來我家吃早餐吧,我昨天還買了幾根油條呢。」
宇文顥猶豫了一下,不等鮑皇叔扭過臉來看他,便應道:「好。」
第34章被睡了
除了那鍋牛肉是廢了,家裡其他還好,灶台也都被收拾的挺乾淨,可見昨晚上鮑皇叔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基德不見了。
油條重放進微波爐里打熱一下就能吃,鮑皇叔還熬了口米粥,在寒冷的夜裡走了幾個小時,任誰現在都需要點熱乎的,宇文顥支著下巴坐在那,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忙活在灶台邊,嘴裡叼著煙,也不笑了,也不貧了,喪眉搭眼地做著早餐。
「鮑玄德。」宇文顥輕聲叫著他。
鮑皇叔一邊攪著鍋里的粥,一邊扭頭看著宇文顥。
「要是基德找回來了,就讓它跟著你過吧。」
鮑皇叔停止了一切動作,定定地望著宇文顥,半天沒說話。
宇文顥被他看得移開了視線,又補了一句:「基德跟我沒有跟你那麼好。」
話音剛落,上天似有所感,咔啦咔啦,一旁的客廳里傳來一陣騷動,噗通,有東西掉在地板上,倆人同時扭頭看去,只見基德費勁地從威爾太太贈送的沙發下,擠了出來,毛都亂了,晃了晃頭,喵嗚一聲,衝著尋它一夜的兩名鏟屎官叫著,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
「基德!」倆人同時喊道。
鮑皇叔丟下勺子,急忙跑過去,抱起基德,仔細看了看,這才猛親了一口,緊緊地摟在懷裡,基德似有些不滿,伸出兩爪,啪啪抽了他兩嘴巴。
宇文顥冷哼一聲,話也沒太過腦子就說出口:「果然你最愛的還是基德。」
鮑皇叔正處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中,也不禁有感而發:「那是,它天天陪我睡覺,你行嗎?」
「鮑玄德!」
「你是不是特別愛我……」
宇文顥登時凝固。
鮑皇叔一笑:「的名字?」
宇文顥冷冷地:「我可不喜歡什麼三國演義。」
「那幹嘛老叫個沒完?」
「嫌你說的噁心。」
鮑皇叔又親了一口基德,瞥著宇文顥:「你那是什麼眼神,自己心眼髒還怪別人,我跟基德可是純潔的父子關係。」
算了,宇文顥困的不想說話,走到沙發旁,使勁抬起來,往裡一看,這才發現,沙發底下有個洞,想是基德昨天受到驚嚇後,慌不擇路鑽到了沙發下,順著洞爬進去,一直沒敢出來,現在聽到他們說話,這才鑽出來。
鮑皇叔也跑過來看洞,咬牙切齒地罵道:「這特麼外國娘們,敢情送了個破沙發給我。」
宇文顥木然地望向他:「鮑玄德,你再不關火,那鍋粥也快糊了。」
油條酥脆,白粥香暖,宇文顥吃得暖暖和和,眼皮越發往一處粘合,耳邊仿佛都是鮑皇叔的碎碎念,什麼怎麼這麼不小心,什麼咱們太粗心大意了……
粥還沒喝完,宇文顥就趴在碗邊上不動窩了,鮑皇叔準備收拾碗筷,推了推他:「誒,別再這趴著,要睡回家去睡。」
宇文顥太累了,昨天上了一天課,又趕去機場拉活,再到夜裡尋貓,人就沒緩過來,基德已經找到,懸了一夜的心終於徹底鬆懈下來,睡得又快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