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项停下来,转身向离歌笑几人道“几位在这儿等等,我进去与主帅说一下。”看向跟着回来的巡逻兵“你们也在这儿陪着庄老板。”
“辛苦了辛苦了。”离歌笑一拱手,满是感激
陈项笑着点点头,转身上了石阶,向大雄宝殿走去。离歌笑环绕四周,皆是古松、古柏,心道这寺庙也是个古迹,一撇头,看见寺里,顺墙根儿下摆了许多兵器和农具,各个殿前也多有农民兵守卫,院内还时不时有民兵在巡逻,心知是到了总营了,一众人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出来。方才爬了不少的山路,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如今正在山腰上,风气干冷,几人都不禁有些瑟瑟,各自解开腰上的小袄穿在了身上。
燕三娘一下子坐在了殿台前的石阶上,双手又把小袄裹紧了些,不耐烦道“怎么这么半天?还不来人。”
几个巡逻兵互相看了看,都窃笑了起来,离歌笑不好意思地向各方施礼道“见笑啊,见笑。”
常忆卿小步挪着走到燕三娘身边,见后者还有些不明所以,悄悄附在燕三娘耳边,道“你见哪个女子像你这般坐着。”说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燕三娘顺着常忆卿的眼神看去:两腿梯子型向两方劈开,两只胳膊搭在腿上。尴尬地左右看看,把两腿悄悄并了起来,往里收了些,胳膊也往回收了些,静静地搭在两膝上,作出了些姿态,但神情仍旧不对,整体上十分地不协调,柴胡和小梅别过头,偷偷地笑了笑,并不敢张扬。此时,从大雄宝殿里先走出了三个人,后又跟出来一些。三人中,为的,是个二三十岁的壮年,浓眉大眼,嘴唇很宽,贴着左眼的眉心,有个一指长的刀疤,微微倒三角的身材,体态均匀,虎背熊腰,走起路来,步履稳健,气宇轩昂。跟在他身边的,左边一个是陈项,右边一个,看上去比那为的年纪还大些,体型偏瘦,脖子有些歪,而且周身气度与他旁边的两人也不大一样,面目不恶,却很是不耐看,多了几分俗气与戾气,步子虽然不快,却总有种要冲过来的感觉,浑身的冲劲儿,这一点似乎给离歌笑很大感触,下意识地看了眼柴胡,不过两人似乎也有些不同,那人眉头深锁,看向离歌笑几人的目光很是警惕,带有很重的审视,甚至是愤恨,这倒是让人有些莫名其妙,亦或者有种人生来便是这般性情,也犹未可知。离歌笑周围的巡逻兵看向来人,都上了石阶,迎了过去。燕三娘也赶忙起身,回头看向来人,再转头看了眼离歌笑,后者一撇头,燕三娘拉着常忆卿走到了离歌笑的身边。燕三娘见来人甚多,想着自己的装束不妥,便把裙子放了下来,但两个胳膊仍旧习惯性地环抱于胸前,侧目而立,身旁站着的常忆卿,则怯生生地依偎着燕三娘。
常忆卿看来人还没上前,低着头,迅向离歌笑悄声提醒道“陈青,右陈仿。”
离歌笑心下明白,正是要找的人来了,而陈仿,看上去也正合了常初雪给的资料:性子偏激,易怒,急躁。一笑,看向陈青,嘴唇微动“果然有大将风范。”
小梅侧头悄悄向柴胡道“右边那个,看上去不善啊。”
柴胡心下也同意,一侧头,悄言“是不好惹。咋看着比俺脾气还大。”小梅听罢窃笑了一下。
陈青一行已下了台子,陈青走到离歌笑五人跟前,一拱手,声音浑厚有力“庄老板。”
离歌笑献上一个笑脸儿,小心翼翼地一拱手,道“哎,哎,您是?”
陈青一笑“在下陈青,这是”右手指引向陈项“我二弟陈项,这位是”左手引向陈仿“我堂兄陈仿,后面”转头示意“几位都是昌顺军的头领。想必舍弟刚刚也告诉你们了,我们昌顺军都是些穷苦人,躲在这深山里抗粮税,为的,也就是一口饭吃。二弟方才也跟我们说了你们的事情,庄老板的铺子,在潞城还是有些名声的。不过这里还得跟庄老板吿个谦”说着一拱手,离歌笑连忙也上前回礼,神色却是不太明白“前段时间,我们的人去各处筹军粮,正好庄老板的铺子也在其中,这才惊动了您来山西。不过我们也听说,庄老板是菩萨心肠,愿意赊粮给百姓,以至于粮库空虚,连铺子里的伙计都几乎无粮为继,我们也不好再去强夺,另留了些粮食在那边,这件事情还望庄老板不要计较。”
离歌笑忙摆了摆手,似乎生怕陈青以为他在意,语气殷勤“大帅哪里话,哪里话。”脸上更添了一副愁容“哎,都不容易么,我也总不能看着山西的百姓眼瞅着有粮,吃不着吧。老说商人重利轻义,重利轻义的,我倒是想,能帮一把是一把,您说是不是”
陈青欣慰地一笑,点点头“庄老板果然深明大义!”
离歌笑换了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不知道大帅能否给我们指条进城的路,我们也好尽快赶回去,料理铺子里的事情。”
陈青先是看看陈项,再与后面一众人相视一眼,除陈仿外,几人都笑了起来,笑着劝慰离歌笑道“我劝庄老板还是不要太心急了,如今你们进了平顺县,要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见离歌笑几人互相看看,满脸的不解“不瞒庄老板,前几天,我们刚与朝廷有过一场大战。现如今周边的形势,想必庄老板进山的时候也已经有些了解了,驻军甚多。而且,庄老板的粮铺在潞城,不属于我们的势力范围,很多驻军也在那边,庄老板要是从我们这里回去,恐怕就不是回铺子,而是直接进府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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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项也笑着解释“是啊,庄老板,前些日子,朝廷派了四路人马来围攻我们,都被打败了,可如今这山界外,仍旧围了不少驻军,有山西的也有河南的,我看你们近些天是回不了城的。不如这几日,你们先住下,等过些时候,朝廷松懈了,我们再差人送你们回去。”
“这”离歌笑一时犹疑
陈仿却是未等离歌笑说话,抢上一步,指着离歌笑一行,向陈青厉声道“大帅,这些人不能信!”
“不得无礼。”陈青向陈仿厉斥。
“哎呀”陈仿仍旧不依不饶“刚才我就劝你们半天,你们都不信,他们肯定是朝廷派来的。要我说,把他们都关起来,问个清楚。”陈仿说着,离歌笑便显得有些无措和不知如何是好,小梅和常忆卿也小心地看着周围,好像有人会突然把他们抓起来似的,柴胡和燕三娘看向周围的眼神也有了些许警惕。这时,一个老者背着手穿过庙门,踏进院子,正好听得陈仿的这些话,便快步向这边走来。“若是大官儿,还能把咱们被抓的人给换回来,什么盛茂升的庄老板,还大白天的被官兵追到山里来,谁信!我呸!我看他就是”
老者未等陈仿说完,远远怒斥道“你给我住口!”
陈仿看向来人,连忙赶上去迎,老者也不理他,径直往这边来,陈仿只得跟在一旁,着急道“叔儿,您不知道”
陈奇是陈青的爹,年轻时跟着父亲跑过镖,练得一身好功夫,如今岁数大了,却仍旧十分精神,陈仿脾气暴躁,多次惹祸,都是陈奇帮他摆平的。后来,陈青聚众抗粮,陈仿的父亲陈谦被抓,死在了牢里,陈奇便收留了陈仿在身边。
陈奇顿住步,陈仿也不敢再继续说,立在一旁垂,陈奇怒呵“俺不知道甚!!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还能没你知道!”说完,继续向离歌笑和陈青这边走来,走到跟前向陈青道“孩儿啊,这位”伸手请向离歌笑“可是盛茂升的庄老板?”
陈青向老者一笑“爹,您咋来了。恩,是,这位就是庄老板。”继而又疑惑地问道“您认识?”
陈奇一仰头,摆摆手,笑道“俺咋个认识。这不,年初,潞城还在咱手里的时候,俺偷偷去城里,看过张庵家的,他四婶子说,内城县衙边上的盛茂升,一年前,被一姓庄的老板盘下后,便摘了不准赊粮的旧规,还经常设棚施粥的,家家儿念着他们的好儿啊。而且那时候,老二不也正各处筹粮呢么,还去过那个铺子呢。后来老二回来还跟俺说,那铺子的粮库都空了,反倒留了些粮,在那儿救济掌柜的和伙计。俺就埋怨他,咋别的大户不抢,偏找那老实人。如今这庄老板有难处,咱可不兴为难人家。”
陈奇的一通话,让离歌笑一伙踏实不少,同时也再一次领略了初雪对事态掌控的精准。离歌笑似乎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摆手,向陈奇躬身一礼,愧然道“老伯严重了,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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