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们商量吧,我先回家了。”陈湖站起来,贴着墙边要溜。
“二叔!”恒一语气里都是无奈。
卧室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先是小声啜泣,顿了一会儿,又提高了音量,开始呜咽。
外头三个人沉默的听了一会,默契的谁也没有吱声。
陈藿看向陈湖,“我搬回来住,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我来,擦澡、上厕所恒一来,我和恒一不在家的时间,二叔你来,陪着他出去散散步,给他喂喂饭,看着他别乱跑乱闹乱吃东西,别出事就行。”
陈湖不动也不出声。
恒一掐着腰要说话,陈藿抢先道:“给你两千。”
陈湖满脸的为难,扭捏纠结半天,才说:“要不三千。”
“两千五。”陈藿冷漠的看着他,“之前手术的欠债还有那么多没还完,我拿不出那么多给你了。”
陈湖叹口气,“那行吧,谁让咱劳力不值钱呐。”
等陈湖走了,恒一凑过来小声说:“这钱咱俩一人一半。”
“不用,”陈藿去厨房接了杯自来水喝了,“用不着你。”
实际上也确实用不着。
没过上一个星期,陈湖就哭天抢地的“辞职”不干了,那委屈劲,活像苦守了十八年寒窑的陈宝钏。
陈大海关节置换恢复的差不多了,正值复健的阶段,腿脚有些萎缩的肌肉,要陈湖时时给他按摩,按摩的力度强了弱了,都能挨他一记窝心脚。
等他腿脚稍微有力气了一些,便不满足于躺床上听收音机了,他让陈湖去社康中心租了个轮椅,一天早晚三四回的出门遛弯儿。
遛弯儿也不为实质看什么热闹,公园停着也行,路口停着也行,房檐底下看人家打扑克下象棋也行。。。。。。关键他要走,陈湖就得一两个小时推着他乱转,他要停,陈湖就得在旁边眼神呆滞的陪他干熬着卖呆,要是陈湖困得不行打会儿瞌睡,陈大海能冷不丁一巴掌拍过去,不满意的指挥:“走啊!”
一天结束,还有第二天呐,那电话早早的天不亮就给陈湖打了,“还不来啊?我都穿好衣服等着了。”
“咱歇歇吧,天气不好,今天室内运动成不成?”陈湖求饶。
陈大海倒也好说话,家里走就家里走,家里走就得让陈湖两手在前扶住他的胳膊,随他的节奏一步步的倒退。
陈大海颤颤巍巍腿脚乏力,迈一步哆哆嗦嗦恨不得耗时五分钟,再迈一步又是五分钟,一趟下来一两个小时,这段时间里陈湖就得跟着脑袋放空,行动跟树懒似的,时间一长感觉自己也快痴呆了。
问题最关键的是,陈湖不是护工,陈大海是他亲爹,言语行动拿捏他不要太轻松。
“你怎么放陌生人进家门。”
“爸,那不是陌生人,那是帮陈藿搬床的,老谁家的小谁。”
“谁什么谁,你说谁呢。”
“就是你问的刚才那个谁!”
“谁是谁?说话颠三倒四,谁都认不出来,家妈生你的时候脑袋夹门框上了,把你生成个谁都分不出来的二傻子!”
陈湖当年在监狱里假哭是一种策略,眼下让他爹折磨的在厕所里真情实感哭得好大声。
他撂挑子了,谁说也不好使,这护工是高低不干了。
陈藿和恒一愁得不行,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决定送陈大海去养老院。结果最后关头,倒是赶上胡麻姨从门前过,说给两千五这么好赚的活儿不能便宜别人,她一把岁数了还能连个陈大海都整治不了?
*
“这次月考啊,成绩可没上次那么理想了,数学最后那道大题的题型,是不是和上次月考的题型一模一样?怎么这次还这么多人错?不长心啊都?看我这头,比昨天又白两根!”
老师在讲台上苦口婆心。
学生们在座位上抓耳挠腮。
谁都想考好,都这个时间了,再懒散的学生那根弦都被绷起来。
陈鹏嘴里咬着根水果味的棒棒糖,拿红笔在盛美卷子上一步步写正确的解题步骤,写完又用笔点了几下,“你这不行啊,得补习。”
“知道了知道了,别替你哥争取工作了,都说好了我又不会变卦,你一天八百回找借口点我,再说我可就翻儿了!”盛美烦得把卷子团成一团儿。
“嘿嘿,不是那个意思,”陈鹏好脾气的帮她把揉皱的卷子平展开,“我是想说,恒一那脾气吧,不可能有我这么细致又耐心,我不一样啊,我能一步步给你演算步骤,有我这个助教,你能省不少心,绝对事半功倍,武功突飞猛进!”
盛美单手拄着下巴,把错题和解题步骤在卷子空白处又单抄一遍加深印象。
下课后盛美从桌膛里掏出手机,翻了看恒一的朋友圈,啥都没有。
陈鹏上厕所回来,非常有预备打工人的自觉,帮盛美去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冷热两掺,双手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