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發話了,別人自然不敢有異議,這件事就這麼輕描淡寫的過去了,只有坐在皇帝側下方那把椅子上的崔冶,暗暗擰了擰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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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皇帝問起外面的傳言,秦非芒連忙如實稟告。
「確實如姜御史所言,現下人們都以為,孟二公子成了桑煩語的座上賓,據說,孟二公子隔兩日就會把桑行接到不尋天去,讓她在那住上一夜,而孟二公子自行回府休息。」
皇帝心裡這個熨帖啊:「此子很會辦事。」
秦非芒也這麼覺得,皇帝根本沒提要再去寵幸桑煩語的事,但他把里里外外全都想好了,準備的這叫一個妥當。
不管皇帝想不想再去一次,反正他這份心意,皇帝是看見了。
本來皇帝準備,給他封個從六品的閒職,掛著領俸祿就是了,但現在他覺得,不行,孟昔昭是個人才,而且是個特別懂他的人才,從六品還是低了。
那,來個正六品的實缺?
皇帝有點猶豫,因為現在正是風口浪尖的時候,國子學的結業時間,就在春闈開始的幾日前,這是從前朝就有的規矩,目的是為了讓這群沒經過科舉的官家子弟,多點機會,免得和真正的進士站在一起,被對比成泥。
但正經的進士們怎麼可能願意,自從這個規矩出現,貴族和寒門就一直在較勁,前腳國子學結業,官二代們出來當官了,後腳,那些靠科舉考上來的大官們,就開始雞蛋裡挑骨頭,只要有一個不符合規矩的,他們就要上奏,把皇帝煩死。
天壽帝他是任性,可是他只為自己任性,孟昔昭才替他背了一次鍋而已,為他挨上一頓寒門教育,好像不怎麼值……
煩得慌,皇帝就開始犯懶,不想琢磨這些事了,準備叫個歌姬過來給自己唱歌,突然,他想起那天在不尋天聽到的仙樂。
他指揮秦非芒:「那天的曲子不錯,你去找孟昔昭,把那日唱曲的人叫到宮裡來。」
秦非芒躬下身子:「回陛下,三日前,孟二公子就把那兩位伶人獻進宮裡了,孟二公子還說,那位男伶貌丑,若陛下不喜歡他,就讓他繼續在幕後唱,免得影響了陛下的心情。」
天壽帝忍不住坐直了一點。
這小子。
是真的很懂朕啊!
嘖,不管了,就正六品了,要是有人找茬,那朕倒要問問他們,他們能做到像孟昔昭一樣萬事都這麼貼心嗎!
…………
一旁過來獻殷勤的三皇子看見皇帝又露出了對孟昔昭格外滿意的臉色,恨得牙根痒痒。
又是一個靠著阿諛奉承起來的!
順便,他還瞪了一眼秦非芒。
你也不是什麼好貨色,跟孟家蛇鼠一窩!
秦非芒老神在在,仿佛什麼都沒看見。
而他沒拿拂塵的那隻手,捏了捏自己的另一隻袖子。
也罷,雖說這個孟昔昭拍馬屁功力頗高,但他到底走的是文臣的路子,跟自己這個內侍競爭不大,臣子到了晚上,還是要回自己家的,除非孟昔昭揮刀自宮,不然他就沒必要把他當成威脅。
再說了,之前他收了孟舊玉十幾年的打點,現在收點兒子的,又怎麼了?
俗話說,子承父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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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政府里,孟昔昭對著帳本嘩嘩淌淚。
剛肥起來的荷包,又瘦了……
秦非芒真黑啊,一出手就要走了三千兩!他這創收水平也太高了,拿這麼多錢,他花的完嗎?
不行,沒法節流,他就只能開源,再這樣下去,他的錢就不夠花了。
雇美女充當侍女,還有補充一批歌姬後人,這皇帝來一回,就要帶走幾個他的得力唱將,不補充的話,很快不尋天就要撤掉唱曲業務了。
孟昔昭算帳算的滿頭包,一旁的金珠見狀,感覺十分不理解:「若是銀錢不夠,郎君為何不找夫人要呢?」
孟昔昭頭也不抬:「我娘哪有什麼錢。」
金珠:「……郎君您忘了?夫人出嫁的時候,帶走了先國公夫人的所有嫁妝,先國公夫人可是越朝郡主的獨女,私庫豐富到令人咂舌,夫人出嫁,國公爺和世子又為她準備了一百八十八抬的嫁妝,當年盛景,多少人到現在還忘不掉呢。」
孟昔昭猛地抬頭。
大齊規定,女子沒有家族的財產繼承權,但是,女子的嫁妝,屬女子個人所有,即使是丈夫,也無權拿走一文。
所以很多家庭為了表示自己疼愛女兒,在出嫁時,都會給她準備上半個家產的嫁妝,讓婆家人知道,他們的女兒多有底氣。
也因為這個,本朝寡婦十分受歡迎,哪怕死了六個丈夫,只要夠有錢,也照樣一堆人前來求娶……
孟昔昭震驚臉。
他怎麼就把這事忘了呢,平日看他爹出入不怎麼富裕的樣子,他還以為他們家只能勉強收支平衡,原來,他們家真正的有錢人是他娘啊!
孟昔昭顛顛的跑去給他娘捏腰捶腿,孟夫人享受了一會兒,然後掐著他的下巴,讓他看向自己,「說吧,你又想要多少銀兩?」
孟昔昭感動落淚,阿娘,能當您的兒子,真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
緊巴巴的帳目一下子又鬆快了,孟昔昭高興的出門,去酒樓吃飯。
自從那天來了一回,天天中午,他都會來這個酒樓用餐,酒樓的小二都習慣了,引著人上樓,然後又麻溜的去後廚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