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氏岚亦不忙不乱应付面前几人,她知道只要裴谦路安然离开这些人就再没利用价值,他们逃不出她的限制也绝对伤不到她,事已至此他们的控制再过不久也会被解开,到那时她就可以离开。这些事情根本算不上棘手。只是裴谦路身上那样严重的伤……她能够想象秦泠该会有多自责,五百年前的伤痕尚未愈合现在又再碰上同样的事,他会悔恨到何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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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耳中不断传来雨点落在窗上的声音。
安静而纯白的病房里,全身包满绷带的裴谦路裹着被子静静躺在病床上,旁边是沉沉注视着他的秦泠。他身上的伤已被妥善处理过,不会留下后遗症,可是流失了太多血液,直到现在脸色依然苍白如纸。染血的衣物被抛在露台,血迹已经干涸颜色也变成暗红,无时无刻不在狠狠刺痛秦泠的双眼。如果不是有哪吒在他身边,如果自己再去晚一点,如果……秦泠哽咽一声低喘,脸颊深深埋入手心。眼泪还不可以流下来,他还好好活着,就躺在自己面前,不要这样懦弱……对自己这样催眠般说着,秦泠再度抬起脸凝视裴谦路安详的睡颜,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视线一定格就再也不想移开,只想这样一直看着,好象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雨音渐渐柔和起来。
(谦路……)
呼唤的是他的名字。不用琴炎称呼他,因为面前这个孩子并不是别人的替代品。遇到危险时他也是以自己的身份和方式在战斗着。若他真的遭到不测,难道还要以琴炎的身份为他哀悼吗?这样对他太不公平。像他这样倔强的人,一定痛恨被这样对待吧。如果不是一开始自己强硬用琴炎的身份固制他引起他的反感和拒绝,又怎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谦路……)
一遍一遍的无声呼唤,秦泠用指尖梳理着裴谦路有些凌乱的头发。能这样呆在他身边,这样贪婪的看着他的睡脸,是自己百年来想也不敢想的事,而现在却……心疼的望着依然沉睡的裴谦路,这连日来的事端令他原本健康的面容也显得疲倦,脸颊似乎又瘦削了一圈。
用自己身体保护哪吒的谦路。
从哪吒嘴里听到这些的时候,秦泠震惊却又意料之内,知道他的善良,却没想到他如此坚强。那个时刻,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保护哪吒,来面对直逼他而去的一切呢,每当想起秦泠几乎快要窒息。明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体毫无胜算,明明是被迫承受了这个身份,却能这样义无返顾接受挑战……即使过了五百年即使没有记忆,这个人还是远远强过他……
(谦路……)
关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滑过他的脸颊,停在他微微颤动的眼角,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握着裴谦路冰凉的手,轻轻吻上他的指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允许自己这么做……
“我说过,会用所有力量来保护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在我面前死去。是我不敢再面对一次这样的事……就让我安静的呆在你身边,我保证,我什么也不会做,不会再让你痛苦,你只要专心为自己活着就好。至于我,就让我……为了你,把自己的一切都燃烧殆尽吧。”秦泠万般轻柔的在裴谦路耳边喃喃细语,眼眶亦不自觉中悄然湿润。
手心传来很轻很轻却真实的力道,秦泠不敢置信的看向裴谦路更用劲回握住了他的手。
“谦路……”
随着呼唤,一直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茫然的望着顶上的天花板。
“谦路,能听到我吗?”
迟缓漂浮着的视线,终于慢慢地,慢慢地转向这里。
想要再次喊出他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话。他终于醒了……明明只是几个小时的事而已,却像千年那么长……
生气一点一点凝聚在裴谦路眼底,嘴角轻轻勾起细小的弧度:“看来,我还活着呢……”声音嘶哑而微弱,带着自嘲的笑意。
“谦路……”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面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我发不出声音……脚下是冰凉的水,身体也很痛……呵,我还以为,自己会永远留在那个梦里再也不会醒来了……”
“谦路……”
“然后,听到有人叫我,是你吗……你叫我,谦路……我还骂你,怎么现在知道这样叫我了……”
“……”
“以后……不许再迟到了……”
……“是。再也不会了。”
正如皇甫氏岚所料,在裴谦路被带走后不久攻击他的那几人很快便被撤掉控制。随后她立刻去往秦泠所在的医院,想看裴谦路的情况时被伤口已处理完毕的哪吒拦在了外面。
“你的情况怎么样?”知道那两人现在需要独处,皇甫氏岚没多强求,呆在哪吒身边忧心的问。
“我没事,这种伤也不是第一回了。”哪吒自责的捧住头,泪水不停下落,“可是炎哥哥他却……都是我太没用了,一直都要你们保护才能活下来,现在却连炎哥哥都保护不了。我这样的人,让我留下来有什么用?”
“哪吒……”悠悠叹息一声,皇甫氏岚上前将哪吒揽入怀中,柔柔的在他后背拍着,“别说傻话了,你怎么会没用呢?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还能来得及去救琴炎大人吗?你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啊。别再责怪自己了,琴炎大人他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子。”
“我这样没用的人,真的有资格留在他身边吗?”抬起泪眼汪汪的的脸十分不确定的问,哪吒对自己的生存价值从未有过的怀疑。